“九龙殿！”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冰刺的惊雷，接连在萧执脑海中炸响，震得他心神俱荡，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来不及更换沾染了夜雨与肃杀之气的衣袍，立刻策马直奔皇城，连夜叩阙求见。
宫门早已下钥，值守的禁卫见是靖安王，虽感诧异却不敢怠慢，正欲按例通传，萧执却已等不及那繁琐流程，猛地拔出腰间那柄象征着无上皇权、可先斩后奏的天子剑，剑身在宫灯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厉声道：“十万火急！关乎陛下安危，社稷存亡！让开！”
凭借天子剑与亲王威势，他强行闯过一道道宫门，直抵皇帝寝宫“养心殿”外。
内侍总管惊慌失措地试图阻拦，却被萧执一把推开。
他径直闯入殿内，铠甲上未干的雨水滴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之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寝宫内，皇帝刚从浅眠中被惊醒，只披着一件明黄色龙纹外袍，在宫灯的映照下，面色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与一丝倦容，看着神色凝重、甚至带着几分前所未有仓促与决绝的萧执，沉声道：“皇弟，何事竟如此紧急？
需夜闯宫闱，惊扰圣驾？你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
“陛下！臣万死！”萧执单膝跪地，甲胄铿锵，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格外低沉，却字字如重锤，敲在寂静的殿宇中，
“然臣确有泼天要事禀报，此事关乎陛下安危，更关乎我大周社稷存亡！一刻也延误不得！”
他不再迂回，迅速将“墨老”在秘密据点被顶尖杀手灭口、其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的“九龙殿”三字，以及自己根据所有线索得出的、关于那位神秘“尊者”极可能就潜伏在皇帝身边最核心区域的惊悚猜测，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皇帝初闻“九龙殿”三字，先是惊愕，随即勃然震怒，龙袍袖中的手猛地攥紧，呵斥道：“荒谬！胡言乱语！九龙殿乃朕之居所，肱骨近侍皆经严格筛选，岂容你在此妖言惑众，离间朕与近臣？！”
然而，萧执并未退缩，他迎着皇帝的怒火，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地开始陈述：
从北境遗迹发现的“墟”组织古老渊源与其崇拜“墟湮”、意图灭世的邪恶本质；到该组织多年来如何像毒瘤般渗透朝野内外，其触角可能已遍布京城；
再到已查明的太妃巫蛊、废后毒杀太子、乃至北境黑狼部与拓跋弘的异常，背后似乎都有这个组织的影子在操控……
随着萧执一句句抽丝剥茧的剖析，皇帝脸上的怒意渐渐凝固，转而化为一种越来越深的惊悸与寒意。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林太妃死前的疯狂呓语，废后被拖走时那怨毒诅咒，想起自己近年来偶尔在九龙殿内闻到的、令人心神莫名烦躁的异样檀香气，想起太子那突如其来、诡异非常的剧毒……
这一桩桩、一件件原本看似孤立或是后宫倾轧的事件，此刻被萧执用“墟”组织这条线串联起来，竟然严丝合缝，指向一个隐藏在一切阴谋最深处、能量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黑手！
若这黑手……真的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这每日起居、批阅奏章、接见心腹的九龙殿内……就在那些看似恭顺卑微、朝夕相处的内侍宫人之中……甚至，可能是某个他倚为臂膀的近臣……
皇帝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缓缓地、有些无力地坐回龙榻之上，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此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与审视，缓缓地、一寸寸地扫过殿内垂手躬身、屏息静气的几名心腹太监和贴身宫女。
每一个熟悉的面孔，在此刻的他眼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模糊而可疑的阴影，仿佛下一刻就会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寝宫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窗外愈发急促的雨声。
空气沉重得几乎要凝结成冰。
沉默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皇帝才终于抬起眼，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萧执，用一种混合着极度疲惫、深深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缓缓说道：“皇弟，此事……关系重大，朕……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动作显得有些滞涩：“你且先退下。今夜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分。容朕……细细思量。”
他没有立刻下令彻查，也没有做出任何部署，但萧执清楚地看到，皇帝那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猜疑与警惕的种子，已经随着“九龙殿”这三个字，深深地植入了这位九五之尊的心中。
一场针对皇帝身边最亲近之人的、无声却必然残酷的清洗与风暴，已然在暗处悄然酝酿，即将席卷这帝国权力最核心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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