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薙家的府邸,死寂得如同坟场。
家主草薙龙马僵在主位上,一身骨血仿佛都被抽干了。
那张老脸再无半分血色,呈现出一种蜡像般的死灰。
他身后,那些从滕田府活着回来的武士,一个个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彻底丢了魂。
几个武士蜷缩着,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
“蛇……八岐大蛇……”
一个年轻武士目光呆滞,涎水顺着嘴角滑落,竟是直接吓傻了。
“闭嘴!”
草薙龙马一掌拍在扶手上。
坚硬的硬木扶手应声爆裂,木屑四溅!
可那失魂的武士毫无反应,嘴里的呓语反而更加尖锐,像是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喊出来。
“啪!”
一记耳光凶狠抽出。
草薙武藏出手,将那武士抽得陀螺般转了半圈,鲜血从嘴角飞溅。
他脸色黑得吓人,扭头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父亲!现在到底怎么办?!”
“那个滕田雄英……他真的能驾驭八岐大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草薙龙马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双目赤红一片。
“那是幻术!是骗人的把戏!”
“八岐大蛇早就死了,就算是我们图轴里的也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
他嘴上吼得凶狠,可那只紧攥着刀柄的手,却抖得连刀鞘都在嗡嗡作响。
那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冰冷刺骨,至今仍在啃噬他的理智。
那不是幻术能解释的。
他忘不掉那腥臭的风刮在脸上的灼痛感,更忘不掉那十六只巨大眼瞳里,视万物为蝼蚁的、纯粹的饥饿!
草薙武藏嘴唇干裂,声音艰涩。
“父亲,就算是幻术……能将幻术做到这种地步的人……”
“够了!”
草薙龙马豁然起身,咆哮打断了他。
“传令!准备厚礼!把库房里最好的东西都给我搬出来!”
“我,要亲自登门谢罪!”
“父亲!”
草薙武藏满脸不甘,嘶吼道:“健一郎的仇呢?我草薙家的脸面呢?!”
“脸面?!”
草薙龙马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浑浊的老眼里血丝密布,神态癫狂。
“你想让整个草薙家,都变成那头畜生的粪便吗?!”
草薙武藏全身一震,瞬间哑火。
就在此刻,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看不见一丝活人的颜色。
“家主!完了!全完了!”
“慌什么!”
“家主啊!”
管家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整个京都……整个京都都传疯了!”
“今天街上有几百人,都亲眼看见了八岐大蛇从滕田府冲出来!”
“现在所有人都在说……说滕田雄英是神明降世,是驾驭凶兽的活神!”
轰!
这句话,比八岐大蛇的嘶吼更让他耳鸣。
草薙龙马松开儿子,身体剧烈地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彻底散了架。
完了。
这不是他们想不想声张的问题。
这是整个京都,都在等着看他草薙家的笑话。
等着看他草薙龙马,怎么死!
草薙龙马闭上眼,脸上只剩下绝望与衰败。
“快!备礼!”
“现在!马上!”
与此同时,滕田府。
王江坐在庭院里,正悠闲地品着福伯新泡的雨前龙井。
外界早已天翻地覆,这里却静谧安详。
福伯捧着一摞厚厚的拜帖,笑几乎要溢出来。
“阿江,这才一个下午,咱们府上的门槛,快被那些家族的管家给踏平了。”
他苦笑着继续说。
“中川家、石田家、伊藤家、神宫家……这些平日里只看木村家脸色的墙头草,现在都争着抢着要来拜访你。”
“哦?”
王江吹开茶汤上的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一群墙头草。”
福伯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还有几家……暗中递了话,说愿意为滕田家效死,助您……对抗木村家。”
“呵。”
王江轻笑,放下了茶杯。
“一群投机客,也配叫对抗?”
话音刚落,门外有下人快步来报。
“少爷,大神宫来人了!”
王江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名身穿普通蓝袍的神官快步而入,姿态谦卑到了极点,深深鞠躬行礼。
“滕田家主,在下奉大内官之命,特来传达口谕。”
“讲。”
“大内官有令,请滕田家主三日后移步神宫,商讨关于‘大阴阳师’受封的相关事宜。”
神官说着,双手呈上一份烫金的精美请帖。
“大阴阳师受封?”
王江接过请帖,漫不经心地翻看。
封官?
是拉拢,还是试探?
“转告大内官,三日后,我定准时到场。”
“在下告退。”
神官如蒙大赦,躬身快步退下。
福伯望着自家少爷,眼神里带着忧虑。
“少爷,大神宫这是坐不住了,他们怕了八岐大蛇的力量。”
“怕?”
王江笑了,笑容里带着锋锐的寒意。
“怕就对了。”
“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京都神宫的底蕴,到底有几斤几两。”
夜色渐浓。
王江刚准备回房,门外再次传来急报。
“少爷,草薙家的家主,草薙龙马……亲自带着人,跪在府门外了!”
“哦?”
王江眉梢一挑,来了兴致。
“让他跪着。”
他吩咐道。
“另外,把藤原家、木村家送来的拜帖,还有神宫的请帖,都给我拿到门口去。”
福伯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少爷的意图,眼中精光爆闪。
“是!少爷!”
夜幕下的滕田府外,寒气逼人。
草薙龙马领着一众族人,屈辱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的身后,是十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光。
府门“吱呀”一声,开了。
福伯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份帖子,眼神甚至没有在跪地的草薙龙马身上停留一秒。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条街的暗中窥探者都听得清清楚楚。
“藤原家主明日午时来访,记下了。”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傲慢。
“木村家?呵,帖子留下,人不见。想见我们少爷,让木村家主亲自来再说。”
“神宫请帖?知道了,三日后少爷会去看看。”
福伯每说一句,跪在地上的草薙龙马,身体就重重一颤。
杀鸡儆猴!
不,这是在杀鸡儆猴!
这是当着整个京都所有势力的面,把他草薙家的脸皮,连同尊严,一起狠狠地踩进泥里,再碾上几脚!
福伯这才慢条斯理地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草薙家主,我们少爷说了。”
“你的诚意,他看到了。”
草薙龙马闻言,死灰的脸上刚要挤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喜色。
“但是。”
福伯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冰冷。
“光有诚意,还不够。”
草薙龙马的心,瞬间沉入无底深渊。
福伯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我们家主需要你做一件事,来证明你草薙家的忠诚。”
他俯下身,凑到草薙龙马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三日后,神宫之内。”
“我家少爷需要你……帮他咬几个人。”
“想依附我滕田的,可有的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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