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一片死寂。
只有山风拂过松柏的细微声响，更衬得此地空旷孤绝。
云芷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几乎充斥了她的耳膜。拜入太上长老谢无妄门下？这突如其来的机遇，像一道惊雷劈入她混乱的思绪。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深的理智压了下去。
前世在商海沉浮的经验告诉她，越是诱人的条件，背后往往隐藏着越大的风险或代价。她一个资质低劣的杂役弟子，凭什么能入这位修真界巨擘的法眼？
是因为那点可怜的剑意悟性？恐怕不至于。天衍宗天才如过江之鲫，怎会缺一个悟性尚可的弟子？
是因为飞舟上那点“有趣”的表现？对于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太上长老而言，那更像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还是……他看出了什么？看出了她异世的灵魂？看出了那纠缠着她的“系统”？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云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抬起头，迎上谢无妄那双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冰蓝色眼眸，没有立刻叩谢恩典，而是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大不敬的问题：
“弟子愚钝，敢问长老，为何是弟子？”
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紧，却清晰地在峰顶回荡。
谢无妄淡漠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似乎没想到，一个炼气三层的小修士，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第一反应不是感恩戴德，而是质疑缘由。
“你的身上，有‘变数’的气息。”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冷，言语却如同另一道惊雷，“天道轨迹在你身上出现了偏移，命线混沌，因果缠身。”
云芷心头巨震！他果然能看出来！虽然未必知道“穿书”和“系统”的具体细节，但他感知到了她这个“异数”对既定命运的扰动！
“本座修行无尽岁月，所见皆在‘定数’之中。”谢无妄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皮囊，直视她那不属于此界的灵魂核心，“你的出现，是一个意外。而本座，想看看这个‘意外’，最终能走向何方。”
他说的很直接，没有丝毫掩饰。收她为徒，并非因为她是可造之材，更像是一个研究者，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偏离了轨道的实验样本，想要放在身边近距离观察。
这个认知，让云芷心底泛起一丝凉意，但同时也让她松了口气。至少，目的明确，不是更阴险的图谋。
观察“变数”吗？
云芷握紧了拳。如果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改变炮灰命运的机会，那么，即使被视为“样本”，她也认了！她要借这股力，挣脱既定的剧本！
“至于你的资质，”谢无妄的目光扫过她，如同看着一件有瑕疵的物品，“确实是阻碍。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万物皆有一线生机。你的‘变数’，或许能弥补资质的不足，或许不能。这，亦是本座想观察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给出了最终的条件，或者说，是给这个“观察实验”设定的一个期限和标准：
“本座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不同于杂役弟子的起点。”
“三年。”
“三年之内，你若能成功筑基，便证明你这‘变数’，确有值得培养的价值，本座会正式昭告宗门，收你为亲传弟子。”
“若不能……”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便说明你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庸碌众生中的一员。届时，自行离开无妄峰，天衍宗内，亦再无你立足之地。”
三年筑基！
这个要求，如同又一盆冷水，浇在了云芷头上。
对于单灵根、双灵根的天才而言，三年时间从炼气三层修炼到筑基，虽然不易，但并非不可能。可她是谁？五行伪灵根！修真界公认的废物资质！正常修炼，几十年能否筑基都是未知数！
三年筑基，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哪里是机会？这分明是一场更为严酷的考验！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看似美好，实则可能将她推入更深渊的陷阱。失败了，她将失去一切，比杂役弟子还不如。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在云芷的肩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能拒绝吗？
拒绝之后，滚回杂役弟子的群体中，在底层挣扎，时刻面临赵昆乃至凌霄、苏清月的报复，在系统的潜在威胁下，按照原定剧情走向死亡？
不！
她穿越而来，不是为了重复原主的悲剧！
她立下成仙之志，不是为了在起点就认输！
资质低劣又如何？前途艰险又如何？
她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认知，她有对剧情的先知，她有不屈的意志，如今，更有了一丝看似渺茫、却真实存在的机会——站在她面前的，是修真界的巅峰强者之一！
若能得其指点，哪怕只是一星半点，或许就能找到那一线生机！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三年之约，是枷锁，也是鞭策；是绝路，也可能是一条淬炼自身的登天之路！
云芷眼中所有的犹豫、挣扎，最终都化为了一片破釜沉舟的坚定。
她后退一步，整理衣袍，然后，对着石桌前那清冷如仙的身影，缓缓地、郑重地，跪拜下去。
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清晰的声响。
“弟子云芷，”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愿拜入长老门下！三年之内，必达筑基！若违此誓，甘受任何责罚，自行了断，绝无怨言！”
她没有称“师父”，因为谢无妄并未承认。此刻，她只是他观察下的一个“记名弟子”，一个需要用三年时间来证明自己价值的“变数”。
谢无妄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簇燃烧的、不肯屈服的火焰，看着她以最卑微的姿态，立下最狂妄的誓言。
他淡漠的眼底，那冰蓝色的碎光，似乎微微流转了一下。
“可。”
他只回了一个字。
随即，一枚样式古朴的黑色戒指和一枚玉简，凭空浮现，缓缓飘落到云芷面前。
“此乃储物戒，内有你近期修炼所需之物，以及无妄峰弟子令牌。持此令牌，可自由出入无妄峰，宗门内大部分禁地除外。”
“玉简之中，是《太上炼气总纲》，乃天衍宗根本炼气法门之总汇，远非你之前所修粗浅功法可比。能领悟多少，看你自身。”
“石屋旁有一侧屋，为你居所。无事，勿要扰本座清修。”
话音落下，谢无妄的身影已然从石凳上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那枚悬浮的戒指和玉简，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云芷维持着跪拜的姿势，良久，才缓缓直起身。
她伸出手，将那枚触手温凉的黑色戒指紧紧握在手心，又将那枚承载着希望的玉简拿起。
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三年……
她抬头，望向那高远莫测的天空，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定。
这条路，她走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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