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峰侧屋，月光石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云芷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前摆放着那几枚从藏经阁角落寻来的残破玉简，以及那卷古老的《万物源流考》兽皮卷。
她没有立刻沉浸其中，而是先将在藏经阁遇到那神秘杂役的经过，在脑海中细细回味了一遍。那人身上的封印，浑浊眼底偶尔闪过的精光，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看得太明白，未必是好事”，都让她无法将其视为普通的杂役。
是机缘？还是另一个陷阱？
片刻后，她甩了甩头，将杂念驱除。无论如何，知识本身是无罪的。这些典籍是否对自己有用，看了才知道。
她首先拿起一枚颜色最黯淡、边缘甚至有些缺损的玉简，贴上额头。
神识沉入。
“上下未形，窈冥鸿洞……道之初始，混沌为一……”
开篇并非具体的修炼法门，而是一段极其古老、充满蛮荒气息的描述，阐述着天地未开、万物混同于一体的“混沌”状态。文字佶屈聱牙，理解起来十分困难，其中蕴含的意境更是浩渺苍茫，远超云芷目前的境界。
她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揣摩。
“……清阳者薄靡而为天，重浊者凝滞而为地……阴阳分，五行立，万物生焉……”
渐渐地，她沉浸其中。这残篇所描述的“混沌化生”过程，与她从《太上炼气总纲》中领悟的“五行调和，溯本归源”的思路，竟然隐隐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补和印证！
总纲是从“有”到“无”，解析现有灵气、体质，寻求其底层规律和调和之法。而这“混沌初开”残篇，则是从“无”到“有”，描绘了万物（包括灵气）最本初的起源状态！
一个逆推，一个顺演！
她仿佛触摸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如果天地万物皆源自混沌，那么理论上，混沌应可演化万物，自然也能包容、统御万物！包括她体内这看似互相干扰的五行灵气！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诞生——她能否不再仅仅满足于让五行灵气“和谐共处”，而是尝试引导它们，朝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近乎“混沌”的状态演化？哪怕只是模拟出一丝混沌的特性，或许就能从根本上解决她资质的问题！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强压下激动，又迅速浏览了另外几枚残篇玉简，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对宇宙起源、气化阴阳五行的古老猜想和论述，不成体系，却提供了宝贵的思路和方向。
最后，她拿起了那卷《万物源流考》。
这卷兽皮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触手柔韧而冰凉。展开后，上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古老、抽象、却又蕴含着莫名道韵的图案。
有描绘星辰诞生与湮灭的轨迹，有刻画草木枯荣、生命轮回的循环，有演示地火风水彼此碰撞、交融、衍化的过程……它不像功法，更像是一部用图像写就的宇宙万物演变史！
云芷的目光，被其中一幅描绘“气”的流转与演变的图案深深吸引。
那图案中，无数代表不同属性灵气的光点，最初杂乱无章，如同星云，随后在某些奇异的节点和轨迹的影响下，开始旋转、碰撞、融合，最终形成了一种灰蒙蒙的、仿佛能包容一切、又仿佛能衍生一切的……“初始之气”！
混沌之气！
虽然只是图案，但云芷强大的悟性让她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那种由繁入简、万流归宗的道韵！
她福至心灵，立刻结合《太上炼气总纲》的理论，以及“混沌初开”残篇的意境，开始在自己的体内进行尝试。
她不再刻意区分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气，而是将它们视为一个整体，引导它们在自己的经脉中，按照《万物源流考》那幅图案中描绘的某种玄奥轨迹，开始缓缓运转、碰撞！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不同属性的灵气本就排斥，强行让它们高速运转、碰撞，一个控制不好，就是经脉尽碎的下场！
剧烈的痛楚瞬间传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片在经脉内刮擦、切割！云芷脸色瞬间苍白，冷汗涔涔而下，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但她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对《太上炼气总纲》的深刻理解，死死掌控着灵力运转的节奏和力度，神识高度集中，密切关注着经脉内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一次，两次，三次……
失败，痛楚，几乎让她晕厥。
但她没有放弃。她回想起飞舟上面对赵昆的绝境，回想起无妄峰石阶上的沉重压力，回想起与王莽对战时的生死一线……比起那些，眼前的痛苦，不过是攀登大道必须付出的代价！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失败的碰撞，就在她感觉经脉快要达到承受极限，意识都开始模糊时——
“嗡！”
体内仿佛传来一声轻微的、来自太古洪荒般的嗡鸣！
那五道原本色彩分明、互相排斥的灵气流，在某个奇异的碰撞节点上，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猛烈炸开，而是诡异地……彼此湮灭、交融了那么一瞬！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后它们又迅速分开，恢复了原状。
但在那一瞬间，云芷清晰地感知到，一种截然不同的、非金非木、非水非火非土，却又仿佛蕴含了所有属性特质的、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灰色气流，诞生了！
这丝灰色气流一闪而逝，迅速消散，重新分解为五行灵气。
但云芷的识海，却因这瞬间的感知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成功了！虽然只是模拟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瞬间存在的“伪混沌之气”，但这证明她的思路是对的！这条看似不可能的路，真的可以走通！
就在她心中被巨大的惊喜和明悟充斥时，异变陡生！
那丝“伪混沌之气”虽然消散，但其诞生时引发的那丝独特的、仿佛触及世界本源的“道韵”波动，却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虽然微弱，却似乎惊动了某种冥冥中的存在！
【……滋……检测到异常高维道则波动……威胁等级重新评估……系统强制唤醒……】
那个冰冷、僵硬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虽然依旧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悸与贪婪？
【警告！宿主正在接触禁忌领域！立刻停止当前行为！否则将引发不可预测后果！立刻……滋滋……解析该道则波动……能量结构无法识别……优先级超越既定剧情……发布紧急任务：上交该道则波动来源！任务奖励：地品功法《**》……（乱码）……拒绝任务：抹杀！】
系统的声音变得混乱而急促，充满了某种程序错乱般的疯狂，那“抹杀”的威胁，似乎也比之前更加真实和迫切！
云芷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四射！
这该死的系统，果然又醒了！而且，它似乎对自己模拟出的那丝“伪混沌之气”的道韵波动，极为忌惮，又极度渴望！
上交？抹杀？
云芷心中冷笑。
看来，她无意中触碰到的这条“混沌”之路，不仅可能解决她的资质问题，更似乎……威胁到了这幕后黑手（系统\/天道）的根本？
这非但没有让她恐惧，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走下去的决心！
能让敌人恐惧的道路，就是正确的道路！
她无视脑海中系统的疯狂警告和诱惑，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尝试引导灵力碰撞，捕捉那丝玄妙的“伪混沌之气”。
然而，就在这时——
一股浩瀚如星海、冰冷如万古玄冰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天幕，缓缓笼罩了整个无妄峰。
这股神识扫过侧屋，在云芷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
是谢无妄！
他显然也被刚才那丝触及本源的微弱道韵波动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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