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是你……的……气息……”
那断断续续、仿佛从时光尽头传来的苍老叹息,并非真正的声音,而是一种直达神魂意念的共鸣。它同时源自两个地方——悬浮的寂灭指环,以及……湖底黑暗漩涡中那即将完全现身的黄泉骸主!
这诡异的一幕,让场中形势瞬间凝滞。
暴动的九幽镇水依旧在肆虐,幽冥府的援兵正在逼近,幽泉勾魂使脸上的狞笑僵住,惊疑不定地看向那枚散发灰蒙光芒的指环和漩涡深处。
谢无妄燃烧本源的举动也暂时停顿,他目光锐利如剑,扫过指环,又看向那因指环异动而暂停攻势、甚至传来意念波动的黄泉骸主,心中念头飞转。
云芷强忍着神魂的剧痛与虚弱,死死盯着那枚自主悬浮的指环。这是她自戮神殿获得后,除了偶尔提供微弱守护和寂灭之力外,首次展现出如此主动、且似乎与这九幽恐怖存在产生联系的异状!
指环表面的灰蒙光芒越来越盛,那些流转的古老纹路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仿佛由无数细小星辰与裂痕构成的残缺印记虚影。这虚影散发出的意蕴,苍凉、古老、带着万物终焉的寂灭,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丝……“归墟”与“重启”的循环意味。
而湖底漩涡中,黄泉骸主那庞大的暗金色骨爪,缓缓收了回去。紧接着,一颗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完全由暗金色不朽头骨构成的龙首,从漩涡中缓缓探出。那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两团幽蓝色的、仿佛蕴含了万古轮回的灵魂之火。
此刻,那两团灵魂之火,正直直地“注视”着寂灭指环,或者说,是指环上方浮现的那个残缺印记虚影。
“轮回……之外的……印记……寂灭……道主……的……信物……”骸主那充满死寂与漠然的意念再次传来,这一次,稍微连贯了一些,但依旧磕磕绊绊,仿佛沉睡了太久,记忆与灵智都已残缺不全。
寂灭道主?信物?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云芷和谢无妄心中炸响。尤其是云芷,她瞬间联想到了戮神殿中那尊无头神像,以及那枚融入她眉心、沉寂许久的“神格印记”!那印记,似乎便与所谓的“寂灭”、“审判”相关!难道这指环,竟与那位神秘的“寂灭道主”有关?而黄泉骸主,竟然认得?
幽泉勾魂使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似乎也听说过某些古老的秘辛,眼中闪过惊骇与贪婪:“寂灭道主的信物?!这指环……竟有此等来历?!传说那位道主执掌诸天寂灭与终末之权柄,踪迹成谜,其信物怎会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他看向云芷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炽热,仿佛在看一座移动的绝世宝藏!
然而,此刻更重要的,是黄泉骸主的态度。
只见那颗巨大的暗金龙首,在“注视”了寂灭指环片刻后,缓缓转向了谢无妄、云芷以及被剑气卷着的凌霄。那两团幽蓝的灵魂之火微微跳动,漠然的意念扫过他们。
“身怀……寂灭信物……非纯粹……异物……”骸主的意念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判断,“然……扰乱……轮回地脉……破坏……秩序……当……惩戒……”
它的意念中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寂灭指环的气息让它感到某种源自久远过去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或“关联”,本能地不愿立刻毁灭持有者。另一方面,云芷他们破坏“九幽汲灵大阵”、引发地脉暴动、惊扰它沉睡的行为,又触发了它守护轮回秩序的本能,必须予以惩戒。
这矛盾,让它暂时没有发动致命的攻击,但那股恐怖的威压和封锁空间的死亡法则,依旧存在,并未撤去。
这短暂的僵持,给了谢无妄宝贵的喘息之机。他一边急速调息,恢复方才对抗法则压制和勾魂使攻击的消耗,一边飞速思考对策。显然,这枚寂灭指环是破局的关键,但如何利用,却是个难题。骸主的态度暧昧不明,且其本能中的“惩戒”倾向依旧占据上风。
就在此时,那寂灭指环再次发生了变化!
指环上方的残缺印记虚影,忽然分出了一缕极其细微的灰蒙光线,并非射向黄泉骸主,而是……径直没入了云芷的眉心!
云芷浑身一震!她眉心中那枚沉寂已久的“神格印记”,在这缕灰蒙光线的刺激下,竟然自发地微微一亮!一股微弱的、却无比精纯高远的“审判”与“寂灭”意蕴,从她眉心散发出来,虽然一闪即逝,却被近在咫尺的谢无妄和神魂感应敏锐的黄泉骸主清晰地捕捉到了!
黄泉骸主那庞大的骨首猛地一震,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剧烈跳动起来!
“神性……烙印……寂灭……道统……传承者?!”它的意念中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混杂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看到故人之后的复杂情绪。
它那漠然的“注视”,彻底聚焦在了云芷身上。这一次,不再是看待“扰乱者”的眼神,而是带着一种审视、探究,甚至还有一丝……犹豫。
“传承者……破坏……秩序……亦……有……因果……”骸主的意念变得有些混乱,“寂灭道主……曾……助……稳固……轮回……有……旧……”
它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极其久远、早已模糊的往事。寂灭道主,曾帮助稳固轮回?云芷心中剧震,这牵扯到的上古秘辛,似乎越来越惊人了。
幽泉勾魂使见状,心知不妙!若让黄泉骸主因这指环和云芷身上的“神性烙印”而放过他们,甚至转而相助,那他的计划将彻底破产,自身也可能危矣!
“骸主大人!”勾魂使急忙高声道,声音带着急切与煽动,“切勿被外物迷惑!此女身怀寂灭道主信物不假,但她更是破坏‘九幽汲灵大阵’、导致地脉暴动、惊扰您沉睡的罪魁祸首!此阵乃府君为维护九幽稳定、提炼轮回精粹所设,至关重要!此女行为,已严重触犯幽冥铁律,干扰轮回秩序,其罪当诛!请骸主大人以轮回秩序为重,速速将其镇杀!那寂灭信物,自当由骸主大人保管,或呈于府君!”
他刻意避开了云芷可能是什么“传承者”的说法,只强调其破坏行为,试图激化骸主本能中“惩戒”的一面。
果然,黄泉骸主闻言,那刚刚因“故人之后”而略有缓和的意念,再次变得冰冷了一些。空洞的眼眶转向勾魂使,又看了看下方因大阵崩溃而一片狼藉、仍在暴动的地窟。
“阵法……汲灵……炼魂……非……正途……”出乎勾魂使意料,骸主竟然对“九幽汲灵大阵”表达了否定的态度!虽然意念断续,但那股不认可的情绪颇为明显。“然……破坏……引发……暴动……是……事实……”
它依旧在矛盾中摇摆。
谢无妄看准时机,忽然开口,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竟然是以神识共鸣的方式,直接与黄泉骸主那庞大的意念进行沟通:
“骸主阁下,吾等闯入此地,实为追查幽冥府以邪阵炼化上古龙魂(溟苍)、囚禁镇压冰漓前辈(晶柱女子)之恶行,无意惊扰阁下沉睡,更无意破坏轮回根本秩序。破坏大阵,乃为中止恶行,解救受难者。冰漓前辈为净化龙魂、送其真魂归乡,已燃尽残灵。吾徒云芷,身负寂灭道统因果,此来或亦有冥冥中之定数。望阁下明察。”
谢无妄的话,条理清晰,点明了他们行为的“正义性”(中止恶行,解救受难者),提到了冰漓的牺牲,更强调了云芷的“因果”和“定数”,试图从情理和“宿命”角度,影响骸主的判断。
黄泉骸主沉默(意念波动减弱)。那庞大的骨首微微低垂,仿佛在消化谢无妄的话语,权衡着“破坏秩序”与“中止恶行”、“故人之后”与“本能惩戒”之间的轻重。
而这时,幽冥府的援兵,终于到了!
三道裹挟着浓郁死气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幽泉勾魂使身侧,其中两道化神气息,一道元婴巅峰。他们看到场中情形,尤其是看到黄泉骸主那庞大的身躯和似乎陷入迟疑的状态,都是吃了一惊。
“勾魂使大人,这是……”一名化神期的幽冥修士惊疑道。
“别废话!骸主大人已被贼人蛊惑迟疑!一起出手,先拿下那个身怀寂灭信物的女子,夺取信物,再请骸主大人定夺!”幽泉勾魂使厉声下令,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趁骸主犹豫,强行出手,制造混乱,将生米煮成熟饭!
“是!”三名援兵虽惊惧于黄泉骸主的威压,但对勾魂使的命令不敢违抗,当即各自祭出法宝,一时间阴风怒号,鬼哭神嚎,数道凌厉歹毒的攻击,配合着幽泉勾魂使再次斩出的阴影剑光,如同天罗地网,朝着被谢无妄护在中间的云芷笼罩而去!他们的目标明确——擒拿或击杀云芷,夺取寂灭指环!
这一下,如同在即将平衡的天平上,猛地加上了重重的砝码!
黄泉骸主虽然对“九幽汲灵大阵”不喜,对云芷的身份有所迟疑,但幽冥府毕竟是得到“府君”认可、在九幽之地行使部分权柄的“秩序维护者”之一。此刻他们“依律”出手擒拿“破坏者”,在骸主那简单的秩序逻辑中,似乎……也说得过去?
更重要的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破了短暂的僵持,激发了战斗的本能!
骸主那庞大的骨首猛地抬起,眼眶中灵魂之火骤然变得冰冷锐利!
“争斗……加剧……混乱……不可……容忍!”
它那守护轮回秩序、清除“混乱”的本能,终于压过了那一丝因寂灭指环和神性烙印而产生的迟疑与复杂情绪!
暗金色的骨爪再次探出,这一次,不再针对某个人,而是朝着整个战斗区域,狠狠……拍下!
这一爪,蕴含着部分轮回法则之力,目的并非偏帮任何一方,而是要强行“镇压”此地所有的“混乱之源”!要将所有正在争斗、破坏此地稳定的存在,全部……拍平!
无差别攻击!
谢无妄脸色剧变,他没想到幽冥府援兵的到来和突然袭击,竟会引发骸主如此反应!面对骸主这含怒(本能)的一爪,以及幽冥府四人的围攻,他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保护云芷和凌霄,对抗幽冥府攻击,还要抵挡骸主那恐怖的法则镇压……
千钧一发之际,谢无妄眼中厉色再现,再无保留!他周身剑意冲天而起,竟隐隐引动了怀中某物与之共鸣!与此同时,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虚空,以指代笔,以血为墨,于瞬息间划出一道复杂无比、蕴含着某种契约与召唤之力的古老剑符!
“以吾剑心,唤汝真名——戮神!”
随着他低沉而决绝的吟唱,那道血色剑符光芒大放,一股洪荒、暴戾、仿佛能戮杀神魔的恐怖剑意虚影,自符中一闪而现,与谢无妄自身的剑意融合,化作一道撕裂一切的赤红剑芒,逆天而上,悍然迎向了黄泉骸主拍下的骨爪!
他竟然……在召唤或者借用,那柄封印于戮神殿中的、疑似与“寂灭道主”有关的绝世凶剑——“戮神”的一丝力量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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