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带着夏末未尽的炽热，如同融化的黄油般黏稠，穿过图书馆西侧的落地窗，斜斜地倾洒进来。光斑在地面上跳跃，仿佛金色的精灵。林小满蜷缩在最后一排书架后的角落里，膝盖上摊开着一本《海子的诗》。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的毛边，那毛边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带着一种质朴的触感。
这是她高三开学后寻觅到的新据点。文学类书架与工具类书架形成的直角空间，大小刚好能容纳她瘦小的身躯。相较于嘈杂喧闹、充斥着同学们嬉笑打闹声的教室，以及弥漫着消毒水气味、令人感到压抑的宿舍，这里宛如一方世外桃源。安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时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仿佛是书本在轻声诉说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同学。”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头顶传来。林小满猛地抬起头，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书架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眼眶瞬间泛起泪花。逆光之中，她只能看到一个高挑的轮廓，以及一只伸向自己的手。那只手修长而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仿佛精心雕琢过一般。
“你的书签掉了。”
声音的主人缓缓蹲下身来，阳光不再刺眼。林小满这才看清了他的脸。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犹如刀刻般硬朗；微微下垂的眼角，带着一丝忧郁的气质；右眉上那道细小的疤痕，像是岁月留下的独特印记。原来是那个上周刚转来的男生，班上传闻他因为打架被原来的学校开除。班主任把他安排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和林小满的座位只隔一条过道。
“谢谢。”林小满接过那片银杏叶书签，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几乎听不见。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带着一丝羞涩。
男生并没有立刻离开，目光落在她膝盖上的诗集上。“海子？”他轻声念出书名，嘴角微微上扬，“‘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那个？”
林小满惊讶地睁大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会打架的男生似乎与诗歌绝缘，不应该对海子有任何了解。
“你也读诗？”
“偶尔。”男生站起身来，影子笼罩着林小满，“周野。”
“林小满。”
“我知道。”周野说，“你坐在我左边第三排，每周三下午会去文学社，早餐永远只吃白粥和鸡蛋。”他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的作文经常被语文老师当范文念。”
林小满感到脸颊发烫，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她不知道这个转学生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正当她绞尽脑汁，试图找句话来打破尴尬时，周野已经转身离开。他的校服外套在转身时带起一阵微风，夹杂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那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久久不散。
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林小满才长舒一口气。她低头一看，发现手中的银杏叶书签背面多了一行小字：
“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海子”
字迹工整得让人难以置信，完全不像一个“问题学生”写的。林小满轻轻抚摸着那行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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