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檐角残雪，沈微澜站在书房窗前，朱砂笔尖在纸上停顿片刻，似有所感。
冬珞递上密信时，她便知这一局棋已悄然挪动了棋子。谢老夫人频繁出入柳家，北狄商队提前撤离——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慌乱收网。
“小姐，宫中那边安排妥当了吗？”春棠轻声问。
沈微澜将纸折好，放入袖中，淡淡一笑：“明日辰时入宫，长公主召见，我早该去走一遭。”
窗外铁马叮咚作响，她望向远方，灯火如星，却掩不住那股暗潮涌动的寒意。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沈府后院便已备好马车。
秋蘅亲自为沈微澜披上貂裘，低声道：“小姐今日若遇不测，我可在医馆设伏，随时接应。”
沈微澜点头，目光落在她腰间药箱上，道：“你且守着医馆，近日恐有变数。”
话音未落，夏蝉已跃上屋脊巡视四周，冬珞则隐入街巷，查探是否有跟踪之人。
马车缓缓驶出沈府，晨雾弥漫，街巷清冷。
而此刻，在另一端的城南医馆内，秋蘅正坐在堂中翻阅《本草图谱》，神色沉静。
她昨夜便觉心绪不安，似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果然，不到午时，医馆门口便来了几个形迹可疑的男子，说是来抓药，却在柜台前徘徊不去。
秋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中已有计较。
待几人离开后，她唤来伙计，低声吩咐几句，随即走进后院药房。
果然，她在一包刚入库的黄连中，嗅到一丝异样的苦香。
她取出银针轻轻挑开药材，指尖一抹，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这是“断肠草”的提取物，与普通毒草不同，此毒无色无味，一旦混入药汤，服下者便会中毒身亡，且症状极难察觉。
秋蘅皱眉思索片刻，立即命人封锁药房，并悄悄差遣冬珞追查这几人的去向。
与此同时，医馆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他们往柳家方向去了。”冬珞低声禀报。
秋蘅眸光一沉，手中银针微微一转，已在心中布下一计。
沈微澜从宫中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
她刚踏入沈府大门，便见秋蘅已在厅中等候，神色冷冽。
“小姐，医馆出了事。”她开门见山，“柳若蘅派人下毒，已被我识破。”
沈微澜眉头微蹙，缓步走入厅中，坐定后才开口：“可曾抓住人？”
“人已擒住。”秋蘅语气平静，“但我用了‘牵机引’，他撑不了太久。”
沈微澜点头：“带上来。”
不多时，夏蝉押着一个满脸痛苦、额头冷汗涔涔的男子进来。
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寻常百姓衣裳，但袖口绣着一朵柳叶纹——正是柳家私属标记。
沈微澜望着他，语气淡然：“你是柳若蘅的人？”
男子咬牙不语，额角青筋暴起，显然牵机引的毒性已经开始发作。
秋蘅走上前，指尖一点，又在他肩井穴按了一下，男子顿时发出一声闷哼，脸色苍白如纸。
“再不说，我就封你三处经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秋蘅冷冷道。
男子终于支撑不住，嘶哑着声音开口：“是……是柳侧妃让我来的，她说要毁了你的医馆，让那些来找你看病的人都死在药里！”
沈微澜眼中寒光一闪：“她还说了什么？”
男子喘息着：“她说……说你若不死，她就永远无法真正成为镇国侯府的女主人。”
厅中一时寂静无声。
沈微澜缓缓站起身，走到男子面前，俯身看着他，语气轻柔得近乎怜悯：“你可知，柳若蘅从不打算让你活着回去？”
男子瞳孔猛地一缩。
沈微澜回头对秋蘅道：“给他解药。”
秋蘅点头，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喂他服下。
男子吞下药丸后，痛苦稍减，眼神却愈发惊惧。
“你现在还有机会活命。”沈微澜继续道，“告诉我，除了你之外，她还派了多少人？他们的任务是什么？”
男子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还有两人，一个负责监视医馆动静，另一个……是去侯府，给谢老夫人送信。”
沈微澜目光微敛，谢老夫人？
看来，这盘棋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
她转身对冬珞道：“你即刻前往侯府，查清楚谢老夫人是否真的与柳若蘅有往来。”
冬珞领命而去。
此时，门外忽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名护卫匆匆跑入厅中：“小姐，外面来了个自称是镇国侯府的人，说是要见您。”
沈微澜与秋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意味深长。
“请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穿玄色劲装的男子被带入厅中，正是谢云峥身边的亲随。
男子抱拳行礼：“侯爷让我来问一句，医馆之事，可有眉目？”
沈微澜淡淡一笑：“侯爷倒是关心过头了。”
男子不卑不亢：“侯爷只是不愿看到无辜之人受害。”
沈微澜垂眸，片刻后道：“既然侯爷如此挂心，不如亲自来一趟。”
男子一愣，随即拱手告退。
待他离去后，秋蘅低声问道：“小姐为何要让他回去报信？”
沈微澜轻叹一声：“谢云峥近来频频现身于我不便之处，想必也察觉到了些什么。与其让他旁敲侧击，不如让他亲眼看看真相。”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窗外渐浓的夜色，“这场棋局，终究要摊牌了。”
翌日清晨，谢云峥果然亲自来到沈府。
他一身素袍，神情沉稳，进厅后并未多言，只静静望着沈微澜。
“侯爷来得正好。”沈微澜示意秋蘅将人带来，“这位是柳若蘅派来下毒的手下，刚刚招供，说谢老夫人也在其中插了一脚。”
谢云峥目光微闪，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瑟缩了一下，颤声道：“小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侯爷！”
谢云峥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母亲近来确有几次去过柳家，但具体谈了什么，我并不知情。”
沈微澜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侯爷如今才知？”
谢云峥抬头看她，眼神复杂：“我自认了解她，但有些事，或许我从未真正看清。”
沈微澜没有回应，只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她望着庭中飘落的雪花，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温婉如兰的自己。
那时的她，也曾相信婆母慈爱，相信夫君深情，相信世间总有真情可依。
可如今，她早已明白，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靠别人施舍而来。
“侯爷。”她背对着他，声音平静，“你若真想查明真相，不妨问问令堂，她究竟为何要帮柳若蘅？”
谢云峥站在原地，久久未语。
良久，他才低声道：“我会问。”
沈微澜终于回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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