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退下，留下一室被烛光浸染的暧昧。
餐厅的琴声悠扬，刀叉轻响，都仿佛隔着一层水幕，遥远而不真切。
这方小小的双人桌，化作了静谧的孤岛。
林七夜的视线无处安放，最终落在跳动的火焰上。
光晕映在迦蓝清丽的脸庞，给她白皙的肌肤镀上暖色，那双清冷的眼眸漾着水光。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捏住裙角，轻轻摩挲，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林七夜发誓，他真就只是想单纯地请顿饭。
谁能想到，纪念这女人治下的乌托邦，连一家餐厅的氛围都如此……令人坐立难安。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触。
又在下一秒，像被火星烫到般，猛然分开。
直到服务生端来精致的银质餐盘，才打破了这几乎凝固的沉默。
“您的餐好了，请慢用。”
两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牛排香气扑鼻，酱汁鲜亮。
林七夜看着眼前的食物，又看了看对面动作优雅，正拿起刀叉的迦蓝。
他脑中，耶兰德带来的阴影依旧盘桓不散，根本没有品尝美食的心情。
烦躁与饥饿交织。
他索性扔下刀叉。
下一秒，他直接用手拿起整块牛排，在迦蓝错愕的注视下，三两口便塞进了嘴里。
风卷残云。
一出活生生的食物消失术。
迦蓝正准备切下第一块牛肉的动作，就这么顿在了半空。
她看着林七夜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甚至还没动过的餐点，清冷的眸底闪过一丝恍惚。
她思索片刻。
随后，将自己面前那份完好无损的餐盘，径直推了过去。
“给你。”
林七夜嘴里塞满牛肉，脸颊鼓囊囊的，只能用力摆手。
“不用。”
他只是单纯嫌麻烦。
常年奔波在生死一线，让他养成了速战速决的习惯，吃饭也不例外。
这顿饭吃得极快。
当两人走出餐厅，柔光与音乐被隔绝在身后，迎面而来的是乌托邦梦幻般的璀璨街景。
无数发光的奇特鱼群在透明穹顶外如流星划过，将整座海底之城映照得亮如白昼。
也就在这时，对面一家装修金碧辉煌，门口闪烁着暧昧霓虹的店门，刚好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身影抱着酒瓶，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脚步虚浮，脸颊酡红，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正巧，三人的视线，在喧闹的街道上空，毫无征兆地撞在了一起。
林七夜的瞳孔微微一缩。
“林七夜？！”
那道身影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醉眼惺忪地惊呼出声，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林七夜的眉头拧成一团。
“纪念？”
他看着纪念一身酒气、脚步虚浮的狼狈模样，又看了一眼她身后店门上，用花哨字体写着的“男爵会所”四个大字。
他脑中闪过古堡里，对方那句急匆匆的“我还有事”。
他开口，声音里满是错愕。
“这就是你的事？”
街道人来人往，流光溢彩。
林七夜，迦蓝，还有抱着酒瓶的纪念，三人隔空相望，画面诡异地静止。
纪念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彻底僵住。
她那双因醉意而迷蒙的眼眸，在看清林七夜身边的迦蓝后，猛地恢复了清明。
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后一丝醉意也被强行压下。
前一秒还是烂醉如泥的酒鬼，后一秒，属于上邪会会长的女王气场便强行回归。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容。
“哈哈哈……”
干涩的笑声在三人间回荡，突兀至极。
“这么巧啊？”
林七夜的目光越过她，死死钉在她头顶那闪烁着暧昧霓虹的招牌上。
男爵会所。
不止如此，几个穿着紧身马甲、身形挺拔的男服务生正恭敬地将纪念送到门口。
那过分殷勤的姿态，瞬间就在他脑中，与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重叠。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又来？这女人……癖好还真是专一。〕
他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就是你说的有事？”
所以，在古堡里那副急匆匆的样子，就是为了赶来这里喝酒，唱歌，点男模？
你好歹是乌托邦的领袖！
在大夏那副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女王气场，都喂了狗吗？
面对林七夜写在脸上的质问，纪念只是短暂僵硬了一瞬。
她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腰背，脸上那醉酒的红晕迅速褪去，迷离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她轻轻咳嗽一声，将所有尴尬都掩饰过去，反而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
“对啊。”
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正义感。
“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家……你看他们的身世多可怜。”
纪念指了指身后那几个还在鞠躬的男服务生，脸上露出了悲天悯人的神情。
“我作为乌托邦的会长，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体恤一下底层员工的疾苦，开几座香槟塔怎么了？”
“我这是在做慈善，你懂吗？慈善！”
林七夜：……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彻底击溃，只能眼睁睁看着纪念那张写满“我很高尚”的脸。
就在这诡异的沉默即将凝固成冰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街道的另一侧悠悠传来。
“呦，大家都在呢？”
这声音不大，却瞬间打破了三人之间那根紧绷的弦。
林七夜，迦蓝，还有刚刚发表完慈善宣言的纪念，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苏小阳正光着一双雪白晶莹的小脚丫，踩在微凉的街道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一蹦一跳地从不远处走来。
看到苏小阳的那一刻，纪念的眼睛骤然亮起。
那简直是找到了救星。
前一秒还维持着会长威严的女人，下一秒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精准地将苏小阳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用脸颊使劲蹭着他柔软的发丝。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到毫无破绽。
她抱着苏小阳，头也不回地对着林七夜说道，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小阳你来的正好，姐姐正好想你了。”
林七夜看着她那副“撸娃狂魔”的模样，眼角再度一抽。
他深知纪念胡搅蛮缠的功夫，加上后续还有事相求，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追问，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
和一个喜欢点男模的女酒鬼，没什么道理可讲。
他转而看向被纪念抱在怀里，正努力调整姿势以确保呼吸顺畅的苏小阳。
“小阳，你干什么去了？”
苏小阳好不容易才从纪念的怀里探出个脑袋，他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自己能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被抱着，然后才随口回答：
“七夜哥，我在乌托邦四处转了转。”
他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纪念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找到了主人的大猫。
“不得不说，能在海底建立起这种规模的城市，将科技与秩序融合到这个地步，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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