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中心隔壁，被改造成简易医疗区的实验室里，气氛沉重。
布朗半躺在维生椅上，身上依旧连接着一些基础管线，那只狰狞的改造右臂无力地垂在一旁。
经过初步处理和林夜的能量稳定，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问题远未解决。
苏婉儿恢复了一些精力后，便立刻来到布朗身边，尝试用【圣愈之心】和【自然净化】的力量，看能否逆转或分离那深入骨髓的改造。
翠绿与洁白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布朗，试图驱散那异种的能量，修复被强行改变的神经通路，让血肉与冰冷的机械分离。
然而，过程极其艰难。
光芒所至，布朗正常的左半身气血变得活跃，脸色红润了些许。
但一旦触及改造的右半身，情况立刻变得不同。
那些生物金属和活性组织剧烈地排斥着净化之力，甚至反过来试图吞噬苏婉儿的能量！
更深处，改造体与他的神经系统、乃至灵魂意识都已经深度缠绕，形成了某种共生的平衡。
“呃啊……”
布朗发出痛苦的闷哼，额头青筋暴起，电子眼疯狂闪烁。
强行分离带来的痛苦远超肉体层面，更触及灵魂本源。
苏婉儿脸色愈发苍白，光洁的额头再次渗出细汗。
她咬紧牙关，试图加大输出，做最后努力。
“停下吧，婉儿姑娘。”
布朗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平静，“我……能感觉到……没用的……它们……已经和我‘长’在一起了……撕开它们……就等于撕碎我……”
苏婉儿不甘地收回力量，光芒散去，她踉跄一步，被旁边的冷锋扶住。
她看着布朗，眼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悲伤：“对不起……我……”
“不……该说谢谢的是我……”布朗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混合着人类肌肉和机械结构的脸庞显得格外怪异，“至少……让我知道……我还算是……‘活着’的……而不是一个彻底的怪物……”
林夜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万象神格之脑】早已模拟了无数次分离方案，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失败。
改造的程度太深，已经触及了生命最本质的层面，强行剥离，最好的结果也是布朗变成一个植物人，更大的可能是当场死亡。
“你的情况，确实无法逆转。”
林夜的声音平静地陈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至少以我们目前的能力，做不到。”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庞大海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布朗沉默了片刻，那只正常的左眼眼神变幻，最终化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绝望、释然和决绝的光芒。
“那么……就让我这残躯……最后再发挥一点作用吧。”
他抬起头，看向林夜，“你们需要情报，需要持续监控神裔会的动向，需要分析海量的数据……而我现在，某种意义上，本身就是一台……活体计算机。”
他示意了一下旁边连接着北美内部网络的主机：“把我……接进去。不是像之前那样被控制、被抽取……而是让我主动连接，成为网络的一部分。我可以利用这半人半机械的身体，7x24小时不间断地为你，为‘地球防卫同盟’筛选、分析、预警。我能感知到那些‘同类’（指神裔会造物）的微弱信号，我能潜入更深的数据海洋……这或许比我作为一个战士，能贡献的更多。”
这个提议让众人都是一怔。
将自己永久性地连接入网络，成为一个活着的、有意识的信息处理节点？
这几乎等同于放弃作为“人”的大部分体验，成为一种全新的、难以定义的存在形式。
“布朗先生，这……”
苏婉儿忍不住想劝阻。
“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我……赎罪的方式。”
布朗打断了她，语气异常坚定，“我犯下的错误，需要用行动来弥补。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这样……更有价值。而且，”他苦笑一下，“这样……我也算永远‘参与’其中了，不是吗？用他们给我的‘礼物’，来反击他们。”
林夜看着布朗那只充满决绝的左眼，沉默了数秒。
他理解布朗的选择，也尊重这种在绝境中寻找价值和尊严的勇气。
“你确定吗？”
林夜最后问道，“一旦连接，可能就无法回头。你将永远与冰冷的数据和战争为伴。”
“我确定。”
布朗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比起作为一个怪物等死，或者浑浑噩噩地被关起来，我宁愿选择成为……‘守望者’。”
“好。”林夜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任何无用的安慰之词，“我们会给你留下最高权限的接口和加密信道。同盟的情报中心会与你直接对接。你的代号……就叫‘哨兵’如何？”
“哨兵……很好。”
布朗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接下来的过程由技术人员操作，在林夜的监督和布朗的主动配合下，更加精密和“友好”的连接管线接入了布朗背后的接口。
不再是痛苦的抽取，而是某种意义上的“融合”。
随着数据流的接入，布朗的身体微微颤抖，那只电子眼中的红光逐渐变得稳定、深邃，仿佛真的融入了无尽的信息洪流之中。
他的人类左眼缓缓闭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度的冥想或运算状态。
操作完成，技术人员退下。
团队知道，告别的时候到了。
就在林夜转身准备离开时，布朗的声音突然通过旁边的扬声器响起，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仿佛来自遥远的网络深处：
“林夜……”
林夜脚步一顿。
“小心……来自星空的信号……”布朗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细微的数据杂音，“我……在连接的那一刻……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并非人类……也非神裔会的……广播信号……它……在重复……在靠近……”
星空的信号？
林夜瞳孔微缩，立刻联想到在苏联研究所发现的星图，以及自然灵最后的警告。
“信号内容？”林夜沉声问。
“……无法解析……结构复杂……非已知任何语言或数学模因……但感觉……并非善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扫描’……”
布朗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彻底融入背景的数据流嗡嗡声中，不再回应。他似乎已经彻底进入了“哨兵”的状态。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微弱声音。
新的伏笔，如同阴云般悄然浮现。
团队默默离开了实验室，心情复杂。
他们失去了一个可能挽回的战士，却多了一个持久的情报源，以及一个沉重而悲情的守望者。
走出掩体，外面的天空依旧灰暗，但清理工作已经在有序进行。
林夜看了一眼手中的下一个坐标——根据布朗最初提供的资料和“哨兵”可能后续发送的信息确定的下一个神裔会重要据点。
“走吧。”
他收起坐标，目光恢复锐利，“我们的旅途，还很长。”
新的征途，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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