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规律的轰鸣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车厢内暖气充足，带着一种昏昏欲睡的暖意。叶羽琋靠着顾殇的肩膀，不知不觉间，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真的睡了过去。
顾殇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低头，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睡得毫无防备。他小心翼翼地拉过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没有睡意，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田野、村庄、城镇……风景在眼前流转，与数日前归乡时看到的并无二致，但心境却已截然不同。那时的他，带着些许忐忑，些许对陌生热闹的不安；而此刻，心里却被一种饱满的、安稳的情绪填满。那些温暖的画面——叶母不停夹菜的筷子、叶父递过来的紫砂壶、院子里挥舞的烟花棒、书房里沉甸甸的木盒——如同电影胶片，一帧帧在脑海中回放。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产生了如此深刻的联结。这种联结，不是通过冰冷的代码逻辑，而是通过热气腾腾的饭菜，通过关切的眼神，通过那双始终紧握着他的、温暖的手。
列车中途停靠一个大站，短暂的喧嚣将叶羽琋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窝在顾殇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脸颊瞬间有些发烫。
“我睡了很久吗？”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不久。”顾殇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肩膀，语气如常。
叶羽琋坐直身体，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方的地平线上，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初现端倪，点点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越来越密集。
“快到了。”她轻声说，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离开了一个家，正在接近另一个家。那个家里，有他们共同的工作室，有养在窗台的绿植，有一起挑选的沙发，还有无数个并肩作战的日夜。
火车开始减速，熟悉的城市景象扑面而来。高耸的写字楼，川流不息的车灯，巨大的广告牌……一种属于现代都市的、快节奏的气息透过车窗传递进来。
“有点……不习惯了。”叶羽琋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的街景，轻声感叹。在老家待了几天，骤然回到这钢铁森林，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嗯。”顾殇表示同意。乡间的静谧与城市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当火车最终缓缓驶入站台，当他们提着沉甸甸的、装满家乡味道的行李走下火车，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时，那种微妙的疏离感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是归属感。
这里，是他们用代码编织梦想的地方，是他们汗水与欢笑交织的战场，也是他们共同构筑的、名为“我们”的巢穴。
出口处人潮汹涌，打车的队伍排成长龙。寒风扑面，与车厢内的温暖形成强烈对比。叶羽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顾殇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用身体为她挡住一部分寒风，然后拿出手机，熟练地操作着打车软件。
“先回家，把东西放下。”他看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说，“然后，去我们常去的那家粥铺？”
叶羽琋眼睛一亮：“好！”
那家粥铺就在他们公寓附近，店面不大，味道却极好，是他们加班晚归时常去的“深夜食堂”。一碗热粥，几碟小菜，总能熨帖疲惫的身心。
坐在回公寓的出租车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叶羽琋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景，从故乡的雪到城市的灯，完整地勾勒出了他们生活的全部图景——一边是根系的温暖，一边是枝叶伸展的天空。
而顾殇，就是连接这两端的、最坚韧的纽带。
车子在他们居住的公寓楼下停稳。抬头望去，属于他们那一层的窗户漆黑一片，等待着归人点亮。
顾殇提着最重的行李箱，叶羽琋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走进楼道，按下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运行的低鸣。当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走廊感应灯应声而亮，照亮那扇熟悉的防盗门时，一种“回来了”的踏实感，终于稳稳地落到了心底。
钥匙转动，门开了。屋内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整洁，空气中有淡淡的、属于他们自己的气息。
顾殇将行李放在玄关，转身，很自然地拥抱住叶羽琋。
“欢迎回家。”他在她耳边低声说。
叶羽琋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带着室外寒气的衣领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回家了。”
无论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风景，最终令他们心安的，永远是这盏为彼此点亮的、灯火阑珊处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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