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的火烧了大半夜。
呼延烈提着弯刀冲出金帐时，只看见满地狼藉和那个策马远去的银色背影。
大梁的骑兵像是滑溜的泥鳅，把营地搅得天翻地覆后，在北狄大军合围前的一刻，撤回了关内。
“萧炎！”
呼延烈一刀砍断了面前的木桩，双目赤红。
三十万大军刚扎营就被夜袭，这不仅是损失多少粮草的问题，这是把他的脸按在雪地里摩擦。
城楼上，萧炎摘下头盔，随手丢给陈风，接过亲卫递来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看来北狄新王中气十足，不用担心被气死。
“殿下，咱们这就……撤了？”王将军看着城下重新集结、杀气腾腾的北狄大军，咽了口唾沫。
“不然呢？留下来等早饭？”萧炎把脏毛巾扔进盆里，水瞬间染红，“传令下去，挂免战牌。无论他们在下面骂得多难听，谁敢出战，斩。”
“啊？”王将军傻眼了，“刚打完就挂免战牌？”
“这叫劳逸结合。”萧炎转身往城楼下走，“昨晚那一闹，呼延烈这几天肯定睡不着觉，生怕我又去劫营。”
“让他绷着，绷断了弦，咱们再收拾他。”
回到将军府，萧炎屏退左右，独自走到图前。
手指划过漫长的戈壁滩，停在西域三十六国的必经之路上。
“这时候，那丫头应该到黑水河了吧。”
……
西域，黑水河畔。
这里是戈壁滩上唯一的水源地，也是西域诸国运送粮草去北狄的必经之路。
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薛莹莹趴在沙丘后面，嘴里叼着根枯草，那一身玄色大氅上落满了黄沙，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
白狼王趴在她身边，热得直吐舌头。
身后，黑鹰带着三百狼牙卫静默无声。这半个月急行军，他们算是见识了这位新首领的手段。不走大路，专挑狼都不走的死路。
渴了喝马血，饿了吃生肉，硬是比预计时间早到了三天。
“首领，来了。”黑鹰压低声音。
远处，一支长长的驼队缓缓出现。
骆驼上驮着沉甸甸的麻袋，两旁是拿着弯刀的西域护卫。看旗号，是龟兹国的商队。
“三千石粮食。”黑鹰目测了一下，“护卫五百人。咱们只有三百，硬吃有点硌牙。”
薛莹莹吐掉嘴里的草，“谁说要硬吃了？”
她从怀里掏出萧炎给的第一个锦囊。
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字迹龙飞凤舞，透着股子不正经：
【西域人贪财，与其杀人，不如买路。钱不够？找薛燕报销。另：少喝生水，容易闹肚子。】
薛莹莹看着最后那行字，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混蛋，隔着几千里还不忘管着她。
“黑鹰。”
“属下在。”
“把刀收起来。”薛莹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咱们不做强盗，改行做生意。”
黑鹰一愣，“生意？”
半个时辰后。
龟兹国的商队首领看着拦在路中间的这个年轻女子，还有她身边那头体型巨大的白狼，手里的刀都握不稳了。
“你……你想干什么？”首领操着生硬的中原话，“我们是给北狄大汗送粮的，若是耽误了……”
“我知道。”薛莹莹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那是大梁通宝钱庄的通兑银票，面额大得吓人，“呼延烈给你们多少钱？”
首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票，“这……”
“我出双倍。”薛莹莹把银票在手里晃了晃，“粮食留下，你们带着钱回去。就说路上遇到了沙尘暴，粮食都丢了。”
首领咽了口唾沫。双倍价钱，这一趟跑下来，够他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了。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嫌少？”薛莹莹又掏出一叠，“三倍。”
首领的呼吸粗重起来。
“四倍。”薛莹莹语气平淡，像是在买大白菜，“再犹豫，我就让狼群跟你们谈。”
白狼王适时地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四周的沙丘上，三百狼牙卫齐刷刷亮出了黑色的弩箭。
首领腿一软，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成交！姑娘爽快！这粮食……本来就是咱们路上捡的，您要是喜欢，全拿走！”
只要钱到位，北狄大汗是谁他都不认识。
交易完成得很快。商队拿着银票欢天喜地地走了，留下一地粮食。
黑鹰看着这一幕，有些肉疼，“首领，这么多钱……咱们回去怎么跟殿下交代？”
“交代什么？”薛莹莹随手划开一袋粮食，抓了一把麦子，“萧炎说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叫事。再说了，这钱是薛燕出的，又不花他的。”
她把麦子撒给白狼，“烧了。”
“烧了？”黑鹰大惊，“这可是几千石粮食啊！咱们自己不留点？”
“带着粮食怎么行军？”薛莹莹翻身上马，“一把火烧个干净，让呼延烈喝西北风去。”
冲天的大火在戈壁滩上燃起，黑烟直冲云霄。
薛莹莹看着火光，心里盘算着。这才第一批，西域诸国为了利润，肯定还会源源不断地送粮。光靠买，大梁国库再充盈也经不住这么造。
萧炎那个奸商，肯定还有后手。
她摸出第二个锦囊。
……
雁门关。
这几天，北狄人在城下骂阵骂得嗓子都哑了。从萧炎的祖宗十八代骂到大梁皇帝的后宫秘史，词汇量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
萧炎坐在城楼上，一边喝茶一边听，还时不时点评两句。
“这句骂得有点水平，记下来，回头让礼部学学。”
王将军在一旁苦笑，“殿下，将士们都憋着一股火呢。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太窝囊了。”
“窝囊？”萧炎放下茶杯，“呼延烈现在比咱们更窝囊。他三十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消耗是个天文数字。西域那边的粮草要是断了，你看他还能不能骂得出来。”
正说着，一只信鸽扑棱棱落在案头。
萧炎取下密信，扫了一眼，笑了。
“薛家那丫头，动作倒是快。”
“殿下，薛姑娘那边得手了？”陈风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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