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心谷。
这里没有谷，只有一片破碎的、被血色迷雾笼罩的古战场遗迹。
残破的星辰碎片漂浮在空中，断裂的神兵插在大地上，累累白骨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万年不散的杀伐之气与怨恨，寻常修士踏入此地，心神瞬间就会被侵蚀，化作只知杀戮的疯魔。
龙辰踏着白骨铺就的道路，混沌真身已收敛，只余本体。
他周身流淌着淡淡的混沌气流，将那些血色迷雾隔绝在外。每一步踏出，脚下的白骨便化作齑粉。
“幻千尘，滚出来。”
声音不高，却穿透层层迷雾，回荡在整个古战场。
“啪啪啪……”
掌声从迷雾深处传来。
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左边，是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幻千尘。他手中把玩着那颗紫微天璇核，核身上还沾染着青霖的血。
右边……
龙辰瞳孔骤缩。
是苏浅月。
但此刻的苏浅月，与之前截然不同。
她依旧一袭白衣，容颜清冷，但眼中再没有了往日的清冷与矜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高高在上的漠然。
更关键的是，她身上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气息甚至比在秘境中更强，达到了星核境六重！
“龙辰道友，别来无恙。”苏浅月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没被控制？”龙辰的声音冷了下来。
“控制？”苏浅月轻轻一笑，那笑容中满是嘲讽，“你以为，我真的会被幻千尘那种废物控制？”
幻千尘脸色一僵，但没敢反驳。
“一切都是演戏。”苏浅月缓缓道，“从我们在天枢星相遇，到秘境中并肩作战，再到我‘被迫’偷袭青霖……所有的一切，都是戏。”
她看向龙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冰冷取代：“龙辰，你确实很强，强到超出我们的预料。但可惜，你还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龙辰沉默了三息。
然后，他笑了。
笑得无比冰冷，无比讽刺。
“所以，噬星木毒是你下的？紫微天璇核是你夺的？青霖的重伤，是你一手造成的？”
“是。”苏浅月坦然承认，“若不如此，你怎么会暴怒？怎么会失去理智，一路追杀到这里？又怎么会……踏入我们为你精心准备的陷阱？”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
“嗡——！！”
整个古战场突然剧烈震颤！
那些堆积如山的白骨同时亮起血色符文，断裂的神兵爆发出冲天神光，残破的星辰碎片开始旋转、组合……
一座覆盖了整个古战场的恐怖大阵，被激活了！
阵法中央，浮现出一面巨大的血色镜子，镜面中倒映着龙辰的身影。
“幻灭天宫镇宫大阵——幻灭轮回阵。”苏浅月的声音在阵法加持下，如同天音，“此阵可抽离魂魄，剥离本源，逆转轮回。龙辰，你体内的混沌本源，今日归我了。”
“幻灭天宫？”龙辰眯起眼睛，“你们不是幻星阁的人？”
“幻星阁？”幻千尘嗤笑，“那不过是我们在东玄星域扶植的傀儡罢了。我真正的身份，是幻灭天宫外门执事。而苏师妹……是内门真传。”
苏浅月踏前一步，身上气息节节攀升，最终定格在星域境一重！
她一直在隐藏实力！
“为了引你入局，我自封修为，以分身陪你演了那么久的戏。”苏浅月淡淡道，“现在，戏该结束了。”
“为什么是我？”龙辰问，“混沌修士虽然稀少，但偌大的星辰大世界，不止我一个。”
“因为你的混沌……很特殊。”苏浅月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寻常混沌修士，修炼的是后天混沌，是从天地间汲取混沌之气修炼。而你不同，你是先天混沌体，混沌是从你体内自行演化而出的。”
“这种先天混沌本源，对我们宫主有大用。只要抽取了你的本源，宫主就有望突破那层桎梏，踏入传说中的界王境！”
“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我的混沌本源？”龙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错。”苏浅月点头，“原本想用温柔手段慢慢获取你的信任，让你自愿献出本源。但你太警惕了，我只好用更直接的方法。”
她抬手，阵法开始运转。
血色镜子中，龙辰的倒影开始扭曲、拉扯，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拽出来。
同时，一股恐怖的剥离之力笼罩了龙辰，要将他体内的混沌本源强行抽离！
“不要挣扎了。”幻千尘得意笑道，“幻灭轮回阵连星域境巅峰都能炼化，你不过初入星域境，反抗只会增加痛苦。”
龙辰确实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的混沌之力被阵法压制，运转迟缓。灵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体内的混沌本源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
反而，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戏演完了？”他突然开口。
苏浅月眉头一皱：“死到临头，还在逞强？”
“死？”龙辰摇头，“死的会是你们。”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动作与苏浅月刚才一模一样。
“嗡——！！！”
古战场外围，突然亮起七十二道混沌光柱！
每一道光柱，都对应着一具尸体——正是龙辰这一路杀来的幻星阁弟子尸体！
这些尸体，不知何时被他暗中布下了混沌印记！
“你以为，我这一路疯狂杀戮，真的只是泄愤？”龙辰的声音变得冰冷，“我是在布阵。以你幻星阁弟子的血与魂为引，以他们的尸体为阵基，布下的……混沌炼魂阵！”
“此阵，专克一切幻术、灵魂类阵法！”
“给我——破！”
“轰隆——！！！”
七十二道混沌光柱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混沌阵图，狠狠砸在幻灭轮回阵上！
两大阵法碰撞，爆发出毁灭性的冲击波！
“噗——！”幻千尘首当其冲，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
苏浅月也闷哼一声，脸色煞白。
更可怕的是，幻灭轮回阵的血色镜子，在混沌阵图的冲击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不可能！”苏浅月失声，“你怎么可能提前布阵？你不是一直在暴怒追杀吗？！”
“暴怒？”龙辰笑了，“那是演给你看的。”
他一步踏出，身上的气息开始疯狂攀升。
星域境二重、三重、四重……
最终，定格在星域境五重！
“你以为，我在秘境中只突破了星域境一重？”龙辰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早已突破到星域境五重，只是一直在压制修为，演给你们看罢了。”
“至于青霖的重伤……”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你真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伤到她？”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混沌阵图中走出。
淡青色长裙，面容绝美，气息完好无损，手中托着重新凝聚的紫微天璇核。
不是青霖是谁？
“你……”苏浅月瞳孔骤缩，“你没中毒？！”
“中了，但解了。”青霖淡淡道，“你以为只有你会演戏？辰早就看出你有问题，暗中让我服下了混沌万毒丹，可解万毒。你那噬星木毒，对我根本无效。”
“至于紫微天璇核被夺……”她将星核轻轻一抛，又接住，“那不过是一颗仿制品，真正的星核，一直在我丹田中温养。”
“所有的重伤、濒死，都是演给你看的。”龙辰接过话，“目的就是让你以为计划成功，引我们来这里，一网打尽。”
苏浅月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
她布局这么久，演了这么久的戏，自以为是猎人。
却没想到，自己才是猎物。
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为什么……”她咬着牙，“为什么要演这场戏？以你的实力，早就可以杀了我！”
“因为我想知道，”龙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究竟是谁，背后又是谁在指使。更想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秘境中那个帮我挡下攻击的苏浅月，那个与我并肩作战的苏浅月，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苏浅月愣住了。
她看着龙辰，看着这个她一直视为猎物、视为工具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抹难以掩饰的……失望。
心，突然刺痛了一下。
“假的。”她别过头，声音冰冷，“全都是假的。我是幻灭天宫的真传弟子，接近你只是为了混沌本源，仅此而已。”
“是吗？”龙辰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在玉衡祭坛，你明知有危险，为什么还要提醒我小心？”
苏浅月身体一僵。
“在开阳祭坛，你重伤之下，为什么还要先提醒我们星傀的弱点？”
“在星渊宫前，你明知施展禁术会损耗生命本源，为什么还要拼命帮我？”
龙辰每问一句，就向前走一步。
“如果一切都是演戏，需要演到这种程度吗？”
“需要……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吗？”
苏浅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师妹，别被他蛊惑！”幻千尘挣扎着爬起来，厉声道，“他在乱你道心！快启动阵法最后一重，炼化他！”
苏浅月猛地惊醒，眼中重新浮现冰冷。
“对，一切都是演戏。”她咬牙，“龙辰，今天你必须死！”
她双手结印，喷出一口精血在血色镜子上。
“幻灭轮回·终极炼化！”
裂纹遍布的血色镜子爆发出最后的威能，镜面化作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要将龙辰彻底吞噬、炼化！
但龙辰，却只是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
他抬手，混沌鼎从丹田飞出，迎风暴涨。
“混沌鼎·吞天噬地·”
混沌鼎的鼎口，出现了一个灰蒙蒙的漩涡。
那漩涡不大，却散发着让整个古战场都在颤抖的恐怖气息。
那是……真正的混沌本源气息！
不是龙辰修炼出来的后天混沌，而是天地初开时，最原始、最本源的先天混沌！
“你……你怎么可能掌握先天混沌？！”苏浅月失声尖叫，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因为我本来就是先天混沌体。”龙辰淡淡道，“只是之前一直没完全觉醒罢了。这次突破星域境，加上炼化星渊和星河上人，我的混沌体，终于苏醒了。”
“现在，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混沌……是什么样子。”
他抬手，指向血色漩涡。
“吞。”
混沌鼎的漩涡微微一转。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只是那么轻轻一转。
血色漩涡……消失了。
不是被击溃，不是被抵消，而是……被整个吞掉了！
连同幻灭轮回阵的所有能量，所有符文，所有阵基，全部被混沌鼎一口吞下！
“噗——！！”
苏浅月和幻千尘同时喷血，阵法被强行吞噬的反噬，让他们瞬间重伤！
“逃！”幻千尘毫不犹豫，捏碎一枚血色玉符，身体化作一道血光就要遁走。
“走得掉吗？”
龙辰抬手，虚空一握。
“空间·凝固。”
万里虚空，瞬间冻结。
幻千尘化作的血光僵在半空，动弹不得。
“不——！！！”他发出绝望的嘶吼。
龙辰看都没看他，只是轻轻一握拳。
“噗。”
血光爆碎，连带着幻千尘的神魂，一起化作虚无。
幻灭天宫外门执事，陨落。
现在，只剩下苏浅月一人。
她半跪在地，白衣染血，气息萎靡。
龙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还有什么遗言？”
苏浅月抬头，看着这个曾经并肩作战、如今却要杀她的男人，突然笑了。
笑得凄美，笑得绝望。
“龙辰，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戏，哪些是真。”
“在秘境中提醒你，是戏吗？或许是。但看到你遇到危险时的心跳加速，也是戏吗？”
“施展禁术帮你，是戏吗？或许是。但那一刻想要保护你的冲动，也是戏吗？”
她眼中，有泪水滑落。
“我是幻灭天宫的真传弟子，从出生起就被培养成工具。我的任务就是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抽取你的本源。”
“我一直做得很好，一直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任务，一切都是演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你问我‘有几分是真’的时候，我的心会这么痛？”
龙辰沉默。
他看着这个女子，这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如今却成为敌人的女子，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如果你愿意，”他开口，“我可以废了你的修为，抹去你的记忆，让你重新开始。”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仁慈。
苏浅月摇头。
“没用的。幻灭天宫在我灵魂深处种下了‘幻灭印’，一旦背叛，印记就会爆发，魂飞魄散。”
她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整理了一下染血的白衣。
“龙辰，能死在你的手里，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她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但龙辰，却没有动手。
他抬手，按在苏浅月的眉心。
混沌之力涌入，果然在她灵魂深处，发现了一个复杂到极致的血色印记。
幻灭印。
一旦爆发，确实会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我可以试试，帮你解除这个印记。”龙辰沉声道。
苏浅月睁眼，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没用的，这是幻灭天宫宫主亲手种下的，除非界王境出手，否则……”
她话未说完，龙辰的混沌之力已经触碰到了那个印记。
“嗡——！！”
印记爆发出刺目血光，苏浅月发出痛苦的闷哼。
但龙辰没有停手。
混沌之力化作无数细丝，开始解析、侵蚀那个印记。
【混沌星魂诀第六重特性：万法归源】
【混沌为万法之源，亦可解万法之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苏浅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那个血色印记在疯狂抵抗，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要拉着她的灵魂一起湮灭。
“坚持住！”龙辰低喝，将更多的混沌之力注入。
青霖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最终没有阻止。
她知道，这是龙辰的心结。
若不解开，将来必成心魔。
终于——
“咔嚓！”
一声轻响。
血色印记，碎了！
化作点点血光，消散在苏浅月的灵魂深处。
“成功了……”苏浅月瘫软在地，虚弱得连手指都动不了。
但她的眼中，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那是解脱，是新生。
龙辰也消耗巨大，脸色苍白。
但他看着苏浅月眼中的光彩，觉得值得。
“现在，你可以重新开始了。”他伸出手。
苏浅月看着他伸出的手，看着这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男人，泪水再次涌出。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只手。
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
苏浅月的瞳孔突然变成诡异的血色，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咯咯咯……真是感人啊……”
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无尽邪魅的女声，从她口中传出。
“没想到，本宫随手布下的一枚棋子，竟然能引出一个先天混沌体……”
“龙辰，你的混沌本源，本宫……收下了！”
苏浅月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恐怖到极点的气息，那气息……赫然是星域境巅峰！
不，不止！
半只脚踏入界主境！
幻灭天宫宫主——幻灭仙子的一缕分魂，竟然一直隐藏在苏浅月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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