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章应该和你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晋美喇嘛，好让他改变这个世界吧？”
角康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没错……”苏燃眉头一皱，当时罗章和他说这些的时候，他还曾经为罗章的理想而震撼过。
虽然自己并没有因为罗章的一席话而动摇了自身的信念，但是作为曾经的同伴，他并不是完全不认同罗章的抱负。
在这个残酷的世道上，天道不仁，在目睹了那么多次同伴的死亡之后，承受的东西终于到达了极限，最终走向了逆天的道路。
这就是所谓的“黑化”。
但其实只是双方选择的道路不同而已。
平心而论，站在礼拜堂的门前，他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但是当罗章最后的选择是要牺牲身边的所有人来成就一个所谓的“活佛”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两个人终究道不同不相与谋。
还是那句话，不理解，但是尊重。
然而角康现在告诉苏燃的却是这一切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好像对罗章那一套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并且语气里还带有一点不屑和嗤之以鼻的意思。
什么意思？
苏燃有些红温了。虽然罗章已死，而且还是被他亲手干掉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旁人就可以对他的理想抱负进行侮辱！
角康察言观色，感觉后背有些凉飕飕的。他虽然平日里自视甚高，但并不是眼高于顶之辈，有些话，该解释的时候，还是愿意解释。
况且，此刻的苏燃也有这个被他放在眼里的资格。
“像他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独一份。有些行商在暗面的时间待得久了，就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对现实失望，最终精神异化，成为所谓的堕化者。”
“……堕化者”
这个词语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一般，昭示着罗章事件的背后可能有着苏燃不知道的悲情内幕。
苏燃反复咀嚼着这个名词，眼光变得复杂起来。
“没错，经历得太多，人就会异化。在这个暗面世界，这种异化可不止是精神上的，更是形而上的，不可名状的异化。”
角康也难得这么耐心解释一件事情，“一开始先是精神世界陷入灰暗，后来则是思想变质，走向歧路，慢慢地，慢慢地，走向自己原先的对立面，这就是堕化者了。”
“他们是行商永远的敌人，但是堕化者这三个字真正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此，凡是成为堕化者 的行商，最后的下场无一例外，全都死了。”他的语气中也不知不觉透上一股萧索。
“全都死了？”苏燃有点震惊，即使是走上了对抗天道的绝路，也不至于十死无生吧，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辛？
“是的，都死了。无论是原先多么强大的行商，一旦成为堕化者，开始用一切行动来支持起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救世主，结局都只有一个字，死！”
“成为堕化者，是一条绝路。”角康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句话就像道晴天霹雳打在苏燃的心间。
“他们是一群自以为走在正确道路上的偏执狂，也是一群从里到外完全扭曲的怪物。当你以为暗面是什么地方，刷怪笼？还是刷分场？当你以为暗面只是这么简单的时候，绝望就降临了。”角康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居然叹了一口气。
苏燃闻言心头一动。
“暗面不会平白地给予你好处，当然了，也不会白白让人去送死。所谓天道，就是维持着世界上一切秩序的平衡。当你试图去破坏这种平衡的时候，就会遭到反噬，不知不觉化为天道怪物。”
“什么是天道怪物？”
苏燃想起了罗章之前展现出来的非人特点，以及在被他戏耍后处于暴怒状态下所展露出来的那种不受控制、完全不似人类的形态，对于角康的话也不由地信了几分。
“诚然，暗面的确有私心，这就是为什么会有恶髓的出现。但是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之所以会出现一些逆天的土着，本质上就是在与天道抢占份额。”角康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这种对于暗面本质的争夺并不是什么改天换地的大事，经常会有发生。但是，堕化者们会本能地寻着味道找到一个这样的土着，然后依附于他。”
“可能你还没有发现，他们自己也不会承认，但是堕化者们所有的追求就剩下一个了，那就是追随他们信奉的神，尽管这个神也许看上去就不能带给他们想要的结果。”角康悲悯地道。
“他们表面上会有各种借口，大多是要利用这个来完成一件大事，实际上这些堕化者的本质已经深深依附于他们所信奉的，直到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心甘情愿地奉献，化为对方的一部分。”
“那行商怎么会变成堕化者呢？”苏燃被这一连串信息轰炸得有些发懵，本能地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行商为什么会褪变成堕化者，只知道堕化者是行商永远的敌人……可能更高级的行商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吧，但是有一点。”
角康语气顿了一顿，变得更加凝重起来，“根据我们观察到的案例来看，对恶髓的过分依赖是堕化现象的伴生因素。简单来说，当你沉迷于恶髓带来的修炼上的进步时，就有几率成为堕化者。”
苏燃道：“不对。罗章曾经说过，因为一些原因，他很早就戒断了恶髓，所以才导致行商等级停滞不前，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变成堕化者呢？”
角康微微一滞，“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还有别的因素吧。总之我们作为暗面行商，既是这个世界所眷顾的人，但这种眷顾也并非没有代价，我们随时会变成一颗可悲的弃子。”
说着说着，他停了下来，眼神望向了远处。
苏燃觉得他可能是回忆起了一些东西，分明是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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