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髓入体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更是一种超越个体的“感知”。泰山地脉两千年的记忆如长河倒灌,在他意识中奔涌。他“看见”了——
秦始皇封禅泰山,并非单纯祭天,而是以帝皇气运为笔,将秦朝龙脉与泰山地脉强行绑定,企图延绵国祚。黑龙盘绕的虚影自咸阳而来,没入泰山主峰,化作地脉深处一道狰狞的黑色龙纹。但霸道有余,仁德不足,那道龙纹充满戾气,不过十余年便开始崩解。
汉武帝五次封禅,每一次都带来更醇厚的金色龙气。他铸鼎、刻石、埋玉牒,以“天人感应”为名,实则构建了一套精密的龙气循环体系:以泰山为中心,辐射九州,将大汉国运与天下山川地脉隐隐相连。这是堂皇正道,龙纹恢弘绵长,虽历经王莽之乱而不断,支撑汉室四百年。
唐高宗与武则天封禅,龙气呈现罕见的双色缠绕——一金一紫。李唐龙气堂皇中正,武周龙气则带着一股冲破桎梏的锐意与阴柔。二者在泰山地脉中交融、碰撞,最终达成微妙平衡,映射出那个空前开放又充满矛盾的时代。
宋真宗封禅,已是国力衰微时的强行续命之举。龙气淡薄而虚浮,仪式奢华却难掩苍白,留下的龙纹细弱游丝,预示了北宋后来的积弱。
明成祖虽未亲至泰山封禅,却派遣重臣祭祀,并将京师北迁。一道炽烈的赤色龙气自南京拔起,途经泰山时短暂盘旋,汲取地脉滋养后,毅然北上,定鼎燕京,化作蜿蜒北方的巨龙,刚猛暴烈,却也埋下了后世僵化的伏笔……
历代帝王,皆视泰山为龙脉枢纽,封禅实则是将自家王朝气运“烙印”于此,借泰山地脉温养、壮大,并试图通过地脉网络影响乃至控制天下大势。
而东海星骸的煞气,如同附骨之疽,正是通过这些龙脉烙印反向侵蚀!王朝鼎盛时,龙气强旺,尚能抵御;一旦国力衰退,龙气萎靡,星煞便趁虚而入,加速王朝崩坏。甚至……某些历史关头,那些看似偶然的昏君暴政、内乱外患,背后隐约都有星煞扰动龙气、放大负面情绪的痕迹!
“原来如此……”林辞在坠落中心神剧震,“星煞不仅侵蚀地脉,更通过龙脉侵蚀人心国运!这才是它最可怕之处!”
下坠骤停。
他落在了一处奇异之地——并非地宫底部,而是一个悬浮于虚无中的巨大平台。平台由白玉砌成,边缘云气缭绕,中央矗立着一座九层高台,形制与泰山镇龙台相似,却更加古老恢弘。
高台顶端,悬浮着一枚完整的、温润如水的白色玉令——归墟令!
不,不是完整。仔细看去,玉令表面仍有几道细微裂痕,但它散发出的气息,远比林辞体内的碎片完整、宏大。玉令下方,平台地面上,镌刻着一幅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地图。
不是山河疆域图,而是……龙脉总图!
以泰山为枢纽,无数条或粗或细、或明或暗、颜色各异的“龙纹”向着四面八方辐射,覆盖了整个华夏版图,甚至延伸至草原、雪域、南洋。秦之黑、汉之金、唐之金紫、宋之淡青、明之赤、清之金带黑……历朝历代的龙气烙印,在此图上清晰可见,它们互相覆盖、纠缠、更替,构成了华夏大地深层最隐秘的脉络。
而在东海方向,一道极其刺眼的暗蓝色污痕,正不断试图沿着这些龙脉网络向内陆渗透。污痕所过之处,龙纹扭曲、黯淡,甚至断裂。
星煞侵蚀龙脉图!
林辞的目光,最终落在地图西北角——那里,一片空白。不是没有龙脉,而是被某种力量刻意“抹去”了痕迹,只留下一个古老的篆文标记:昆仑。
“你终于到了这里。”一个苍老平和的声音响起。
林辞猛然转身。
高台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麻衣老者。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手持一根青竹杖,眼神温和却深邃如星海。最奇异的是,老者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或龙气波动,仿佛与这方天地浑然一体。
“你是……”林辞心中已有猜测。
“徐巿。”老者微笑,“或者说,徐福。不过那已是两千年前的旧名了。”
果然!
“这里是?”
“昆仑墟的投影,也是历代守护者监控天下龙脉的中枢。”徐福缓步走来,竹杖轻点地面,那幅巨大的龙脉图随之泛起微光,“你看到的,是自夏商以来,华夏龙脉的真实变迁。每一道龙纹,都代表一个王朝的气运兴衰,也都浸透着亿兆黎民的悲欢血泪。”
他指向东海那道暗蓝污痕:“天外恶星坠落,其煞气本质是‘混乱’与‘终结’。它侵蚀地脉,更通过地脉侵蚀依附其上的龙脉,进而影响人心国运。周室衰微、战国杀伐、五胡乱华、唐宋更迭、明清易代……每一次大乱世,背后都有星煞推波助澜。它要的,是让这片土地永远沉沦在混乱与黑暗中。”
林辞倒吸一口凉气:“那历朝历代的守护者……”
“自大禹镇压囚龙、梳理九州地脉起,便有了守护者一脉。我东渡寻仙是假,奉三代先王遗命,携三千童男女东出,以血祭炼玄冥玺,镇压星骸之灵是真。”徐福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但星骸本体太过庞大,玄冥玺只能镇其灵,无法灭其躯。我只好将其躯沉入归墟海眼,并以泰山、昆仑两处龙脉枢纽为锁,试图将其永久封镇。”
“可惜,我低估了星煞的侵蚀之力,也高估了后世帝王的胸怀。”徐福叹息,“秦皇汉武,只欲借龙脉永固帝业;唐宗宋祖,亦难逃权欲迷障。他们加固龙脉,却也在无意中让星煞沿着龙脉网络扩散得更深、更广。直到蒙古铁骑南下,龙脉遭重创;满清入关,以异族气运强行嫁接,龙脉更加紊乱……星煞侵蚀,已至膏肓。”
“所以,需要身负人皇龙气、星煞认可、归墟之钥三者合一的人,才能彻底解决?”林辞问。
“是。”徐福点头,“人皇龙气代表‘秩序’,是梳理龙脉、凝聚人心的关键;星煞认可是‘桥梁’,能让你深入侵蚀核心而不被反噬;归墟之钥则是‘手段’,唯有完整的归墟之力,才能将星骸本体彻底放逐出这个世界。”
他看向林辞,目光深邃:“康熙是个雄主,他隐约察觉到了龙脉与国运的关联,甚至猜到了东海有异。所以他赐你玉牌,既想利用你解决煞窟,更想通过你身上的龙气感应,摸清龙脉奥秘,乃至……掌控它。但他不明白,龙脉乃天下公器,非一人一姓可私占。强行操控,只会加速其崩溃。”
“那我该怎么做?”
“拿起完整的归墟令。”徐福指向高台顶端,“以你体内初步平衡的三力为引,激活它。然后,我会送你直达东海星骸本体所在。你要做的,不是吞噬,不是封印,而是以归墟令打开真正的‘归墟之门’,将星骸连同其蔓延出的所有煞气,一并放逐。”
“这会有什么后果?”
“星骸消失,其侵蚀效应将逐步消退。被扰乱的龙脉会逐渐回归自然循环,不再受王朝气运强行绑定。从此,山河归山河,王朝归王朝。”徐福缓缓道,“国运兴衰,将真正取决于治国之道、民心所向,而非虚无缥缈的龙脉加持。历史……将回到它本该有的轨道上。”
林辞沉默。这意味着,后世将不再有“真龙天子”的天命光环,不再有靠龙脉续命的腐朽王朝。一切兴替,皆由人定。
“这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他轻声道。
踏步,登台。
九层台阶,象征着九州。每踏上一层,脚下的龙脉图中,便有一州的龙纹微微亮起,仿佛在回应。
当他登上顶层,伸手握住那枚完整归墟令的瞬间——
“轰!!!”
整个昆仑墟投影剧烈震动!归墟令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白光,那光芒中蕴含着最本源的“终结”与“新生”之意。林辞体内的玄冥玺印记、归墟碎片、龙纹晶印同时共振,三力如溪流归海,奔涌向手中的玉令!
与此同时,外界,泰山、蓬莱、乃至整个华夏大地,异象纷呈!
泰山主峰,九道颜色各异的龙气虚影冲天而起,在空中盘绕长吟,然后——崩散!化作无数光点,如雨般洒落山川大地。那不是消失,而是龙脉气运从集中于帝王封禅的“特权状态”,回归到滋养万物生灵的“自然状态”。
蓬莱外海,那颗沉寂的暗蓝星骸剧烈震颤,表面裂纹密布,内部传来绝望的嘶吼。它感应到了真正的归墟召唤,那是它无法抗拒的终极宿命。
京城,钦天监观星台上,所有仪器疯狂转动。康熙猛然抬头,望向东方,脸色苍白——他感觉到,某种维系了数千年的、帝王与天地之间的隐秘“纽带”,正在断裂。
昆仑墟投影中。
徐福的身影开始变淡,他欣慰地看着林辞:“记住,龙脉归位后,这片土地将真正由生活其上的人决定未来。或许会有阵痛,会有混乱,但……这才是生生不息的人间。”
“前辈……”
“我的使命完成了。”徐福微笑,“最后,送你一程。”
竹杖轻点。
林辞周围景象飞速变幻!白玉平台、龙脉图、昆仑墟……一切如流光般后退。他化作一道三色交织的虹光,穿透层层空间,直射东海深处!
那里,暗蓝星骸正在做最后的挣扎。它爆发出全部力量,试图将整个东海化作晶化死域,拖着这片天地一起毁灭。
林辞悬停于星骸上空,高举归墟令。
玉令白光炽盛,在他身后撕开一道巨大的、深邃无垠的黑暗门户——真正的归墟之门!门内传来无法形容的吸力,仿佛连光线和时间都能吞噬。
“以九州之名,以此世之愿——”林辞的声音响彻海天,“星骸,归墟!”
归墟令脱手飞出,化作一道白光,射入星骸核心!
星骸的挣扎戛然而止。
然后,它开始缓缓移动,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投向那道黑暗门户。星骸表面的暗蓝光芒急速黯淡,庞大的晶体躯壳在归墟之力的侵蚀下寸寸崩解、消散。
当最后一角星骸没入门内时——
归墟之门,轰然闭合。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只有一种天地间陡然一清的“感觉”。笼罩东海数千年的阴郁煞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晶化的海面迅速融化,恢复蔚蓝。被煞气侵蚀的生灵,体内蓝色晶纹渐渐褪去。
阳光,真正毫无阻碍地洒在了东海之上。
林辞悬浮半空,看着这一切。
手中的归墟令已经消失,它完成了使命。体内的三股力量,在最终一击后也消耗殆尽,玄冥玺印记彻底沉寂,龙纹晶印消散,只剩一缕微弱的归墟气息残存。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但也前所未有的……轻松。
转身,望向大陆方向。
泰山、黄河、长江、长城……这片古老的土地,正在经历一场无形的洗礼。龙脉归位,星煞消散,数千年来缠绕在国运之上的那道“枷锁”,终于解除。
未来会怎样?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此以后,每一个王朝的兴衰,都将真正由治乱得失决定;每一个民族的命运,都将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历史,回到了它应有的、滚滚向前的车轮上。
林辞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碧海青天,身体开始缓缓变得透明。
意识模糊前,他似乎听到了徐福最后的低语:
“该回去了……回到……你来的地方……”
光,淹没了视野。
……
……
二十一世纪,某大学历史系资料室。
林辞猛地从书桌上抬起头,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阳光明媚,远处操场上传来学生们的欢笑声。电脑屏幕上,是一篇写到一半的论文:《论秦皇汉武封禅泰山的政治象征意义与现实地理考量》。
他愣了很久,才恍惚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皮肤光滑,没有任何晶纹。心跳平稳,没有任何异常。
是梦吗?
可那些记忆——蓬莱、玄冥玺、白砚、囚龙、徐福、归墟令、龙脉图——清晰得可怕。他甚至能背出《囚龙九变》的第一重心法。
他颤抖着手,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蓬莱海啸 康熙年间”。
搜索结果:无相关可靠记载。只有一些地方志模糊提及康熙某年东海有过异常大潮,但无具体细节。
又输入“泰山地宫 囚龙”。
结果:神话传说居多,考古未见实证。
一切,仿佛真的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境。
但当他关掉网页,无意识地用手指在桌面虚画时——一缕微弱的、三色交织的流光,在指尖一闪而逝。
林辞愣住了。
他沉默地坐了很久,然后,重新打开了那篇论文。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他开始敲击,但写下的,不再是原本计划的内容:
“龙脉之说,虚妄乎?实存乎?或许,它并非有形之地脉,而是一个民族集体意志与山河岁月共鸣形成的‘气运场’。历代帝王欲私占之,终是镜花水月。真正的‘龙脉’,从来只在百姓心中,在文明传承不息的血脉里。”
写完这段话,他合上电脑,走到窗边。
远方,山河无恙,人间正好。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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