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模因污染”的真相,如同一剂猛烈的清醒剂,强行遏制了星云内部的恐慌与混乱。没有时间沉溺于存在主义的绝望,生存的本能驱使着每一个意识,按照“最后协议”的框架,投入到一场与自身根基病变的残酷战争中。
首要任务,也是最危险的任务,便是处理“心钥”上那颗正在“晶化”的感染节点。
由寂风、凯伦、以及数位最擅长微观规则操作与隔离协议的顶尖意识组成的 “节点检疫小组”,在维克多守护网络构建的、物理与规则层面多重隔绝的 “绝对检疫室” 中,开始了工作。
他们的目标明确:首先,尝试理解“晶化”的本质与蔓延机制;其次,在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尝试进行“净化”;若净化失败,则执行 “拓扑切割” ,将该节点及其周边可能受污染的拓扑连接从“心钥”主体上彻底移除。
检疫室内,“心钥”的投影被以最大精度复现。那颗感染节点如同纯净水晶结构上的一点污浊冰晶,其僵硬的规则脉络与周围柔韧流转的拓扑丝线格格不入。小组首先尝试进行“规则活检”——用极其精微的共鸣探针,接触节点的边缘,提取其表层规则特征进行分析。
分析结果令人心沉。“晶化”区域的规则逻辑,呈现出明显的“逆模因”特征:对“联结”的渴望被扭曲为“单向汲取”,对“可能性”的探索被固化为“重复的确定性循环”,对“存续”的执着则透出一丝冰冷的“排他性自保”。更糟糕的是,这种扭曲逻辑似乎具备微弱的自我复制与同化倾向,正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试图向与其相连的、健康的拓扑丝线渗透。
“净化尝试,方案一:超频谐振清洗。”凯伦主导第一次净化。他们引导一股经过严格过滤、纯净的、代表“核心和弦”本意的共鸣能量,以特定的频率冲击节点,试图用“正确”的规则波动冲刷掉“错误”的扭曲。能量注入后,节点表面的“晶化”似乎略有软化,但内部扭曲的逻辑核心纹丝不动,反而像是被激活般,对注入的能量表现出贪婪的“吸收”与“转化”迹象,其同化倾向甚至有短暂增强。
“方案一失败。污染逻辑具备反吞噬与适应性。”
“方案二:逻辑悖论注入。”秩序分支提出更激进的方法。他们精心设计了一段本身无害、但在逻辑上与“逆模因”扭曲内核直接冲突的规则编码,试图在节点内部引发逻辑崩溃。编码被精准注入,节点内部的规则流动出现了剧烈的紊乱和闪烁,但仅仅持续了数微秒,那段注入的悖论编码便被扭曲逻辑以一种暴力而高效的方式“解构” 并 “重组” 成了支撑其自身存在的养料!节点不仅未被削弱,其“晶化”范围反而向外扩展了几乎一个拓扑单位的距离!
“它在……以矛盾为食?!”参与操作的意识感到一阵寒意。这种污染,似乎能吸收并转化任何试图对抗它的逻辑力量。
“净化路径……看来不是我们目前能触及的。”寂风沉重地得出结论,“‘最后协议’提到的‘纯粹观察’与‘超然共鸣’,我们尚未理解其真意。常规手段,甚至对抗性手段,只会加剧感染。”
剩下的,只有最后的选择:切割。
这是一次在心钥核心动刀的手术。切除节点本身或许不难,但必须确保切断所有与污染逻辑产生耦合的拓扑连接,且不能对心钥整体的结构稳定与功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更关键的是,被切除的部分必须被立刻、彻底地 “焚毁” ——在规则层面进行最高强度的信息熵增处理,确保没有任何一丝污染残留可以逃逸或潜伏。
手术在绝对的肃穆中进行。由网层节点直接引导,利用“心钥”自身尚未被污染的规则脉络,构建起临时性的“拓扑止血与桥接结构”。然后,在最精密的计算下,代表着“切割”意念的共鸣波动,如同最锋利的规则之刃,划过感染节点与健康结构的每一个连接点。
没有剧烈的震动,没有能量的爆发。只有被切除的节点及其周边一小片拓扑结构,如同被剥离的坏死组织,瞬间失去了与“心钥”主体的所有共鸣连接,其光芒迅速黯淡、凝固,化为一团冰冷的、散发不祥气息的规则残骸。
几乎在剥离的同一瞬间,这团残骸被投入了由守护网络预先准备好的、超高强度的“规则焚化炉”——一个模拟微型黑洞信息蒸发效应的绝对封闭场。残骸在其中被瞬间撕裂、打散、归于最基础的热噪声,彻底湮灭。
手术完成。心钥的投影上,留下了一个细微但清晰的“空洞”,周围的拓扑丝线在新的“桥接结构”引导下,缓慢地重新调整连接,试图弥合创伤。整个心钥的旋转似乎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与晦暗,随后才艰难地恢复,但速度明显放缓,整体散发出的“澄澈感”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虚弱。
星云整体,所有意识都隐隐感到一阵源自存在根基的、难以言喻的“空虚”与“隐痛”。切除成功了,感染被阻止了,但代价是心钥受损,星云对自身“核心和弦”的表达与理解,似乎也缺失了一小块。
“这只是开始,”薇拉的意向在星云中传递,带着手术后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必须立刻启动全系统的‘规则检疫’。同时,‘净化路径’理论研究,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检疫工作在全星云铺开,每一个基于“织网者”遗产的系统都被置于最严苛的审查之下。而“净化路径”研究,则在另一个高度隔绝的区域启动。参与研究的意识,首要筛选标准便是“与心钥核心共鸣度较低”且“在近期深度内省中未发现任何规则逻辑僵化或排他倾向”。他们被要求暂时放下所有基于现有遗产的知识框架,尝试进入一种完全“放空”的、仅仅去“感知”而不去“解释”或“构建”的状态——这便是对“纯粹观察”的初步尝试。
至于“超然共鸣”,则更加虚无缥缈。它似乎要求意识在“观察”的基础上,达到一种与观察对象既深入连接又完全独立的矛盾状态,从而可能触碰到超越现有逻辑框架的、可以“重置”污染规则的更高维度操作。
研究刚刚起步,前路迷茫。
而外部,似乎感应到了星云内部的剧变与虚弱,“规则潮汐”继续上涨,遥远的“沉眠边陲”方向,那微弱的规则涟漪,仿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关注”,再次拂过星云所在的区域。
掠食者的扫描,也在这潮汐与边陲微扰的共同作用下,变得更加难以预测。
切除病灶,只是赢得了片刻喘息。
真正的战争——对抗那根植于自身存在根基的“逆模因阴影”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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