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小雨已经睡下。家里一片寂静，只有客厅角落的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林晚晴蜷缩在沙发上看书，但目光长时间停留在同一页，显然心神不宁。
陈序从书房出来，倒了两杯温水，走到沙发边，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在林晚晴面前的茶几上。玻璃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微响。
林晚晴眼皮抬了抬，没说话，也没去碰那杯水。
陈序在她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或翻阅文件，只是沉默地坐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苏曼下午打来的那个试探电话（询问他是否做了什么大投资），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测——林晚晴的疑虑正在发酵。
他必须进行一次沟通，一次真正触及灵魂的沟通。尽管，他无法说出重生的真相。
“晚晴。”他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干涩。
林晚晴翻书页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带着戒备。
陈序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用一种缓慢而沉重的语调开始讲述，如同在揭开一道陈年的伤疤：
“前段时间，我几乎每晚都做同一个噩梦。”
林晚晴翻书的动作彻底停住了，但她依然低着头，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我梦见……我站在很高的地方，脚下的一切都在崩塌。”陈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并非全然伪装，前世的恐惧刻骨铭心。
“公司没了，朋友散了，欠了永远还不清的债……最后，连你和小雨，也……离开了我。”他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喉结滚动了一下。
林晚晴的身体微微绷紧，这是她第一次听陈序用这种语气描述“失败”，而且是如此具体、如此绝望的失败。
“我喊你们，但你们听不见，越走越远。就剩我一个人，站在那片废墟里，什么都没有了。”陈序闭上眼，仿佛再次身临其境，语气中的痛苦真实可感。
“每次醒来，浑身都是冷汗，心口像被掏空了一样。”他转过头，看向林晚晴，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悔恨，“那种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我开始害怕。”
林晚晴终于抬起了头，迎上他的目光。她看到了他眼底的血丝，看到了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和脆弱。这是她从未在要强的陈序身上看到过的神情。
“我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你，看着小雨房间的门……”陈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我才突然明白，我差点为了那些虚妄的东西，弄丢了我真正最重要的宝贝。”
他向前倾身，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目光恳切地望着林晚晴：
“晚晴，我知道，我以前混蛋，眼里只有公司，只有所谓的成功，忽略了你们。我觉得只要赚够钱，就能给你们最好的生活。”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苦涩：“但那场噩梦打醒了我。钱没了可以再赚，公司垮了可以重来，但家和家人，是唯一的，失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所以，”他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我醒了。真的醒了。我不想再做那个噩梦，一天都不想。”
“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他指向书房的方向，“首先想的，是稳。是让这个家有一个牢靠的根基，是让你们能安心，是让我每天下班后，能实实在在地看到你们，陪陪你们。”
他不再回避林晚晴审视的目光，坦然道：“我知道我变化太大，让你不安，让你怀疑。我不怪你，是我以前太失败。”
“那条项链，那些钱，”他顿了顿，“不是我心虚，也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是我……我想用我能想到的方式，笨拙地告诉你，我想把这个家，重新经营好。这是我现在，最想做好的一笔‘投资’。”
一番话说完，陈序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沙发背上，静静等待审判。他没有用华丽的辞藻，只是用最朴实的语言，描述了一场“噩梦”带来的醒悟。
林晚晴久久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丈夫，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痛和真诚，心中的坚冰，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他的解释，离奇却又……合乎逻辑。一场濒临失去的噩梦，足以改变一个人。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一次的沟通，没有争吵，没有指责，只有一场基于“噩梦”的坦诚。而真诚，是打开心扉唯一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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