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锦云轩的银钱如同无声的溪流，悄然漫过那些被遗忘的角落，浸润着干涸的旧怨与沉默的恐惧时，一个尘封多年的名字，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气泡，终于在一句含糊的呓语中，浮出了黑暗的水面。
锦云轩的生意愈发红火，日进斗金虽不至于，但稳定的收益已成了苏婉清手中最硬的底气。世子夜无殇看她的目光，也一日日不同。那里面不再仅仅是最初的审视与淡漠，而是掺杂了越来越多的惊艳、探究，乃至一丝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欣赏与……热切。
然而，苏婉清的心，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投下再多的石子，也激不起半分涟漪。世子眼中那日益升温的欣赏，于她而言，不过是冰冷算计中的一环，甚至隐隐让她感到讽刺。每当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她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前世他冷漠离去的背影，是瑞哥儿临死前灰败的小脸。恨意如跗骨之蛆，啃噬着她，让她无法，也不愿对他敞开心扉。
眼下，她只有一个目标——趁苏玉华被禁足这宝贵的三个月，积蓄所有力量，找到能将其一击毙命的铁证！
锦云轩的收益，除了必要的留存和发展，一部分都被她悄无声息地转化为了“武器”。通过云翠和那位已彻底倒戈的孙婆子（苏玉华仍以为她是自己的眼线），银钱如同带着温度的雪花，精准地飘向府中那些被边缘化、生活困顿，尤其是曾与苏玉华有过旧怨，或可能知晓某些隐秘的“老人”。
云翠心思细腻，负责接触那些尚有家人牵绊、或本性尚存一丝良善的下人。她以“念旧”、“同情”为名，送去些银钱、药材或实用的物件，并不急于打探，只耐心地倾听他们的抱怨与牢骚，从中筛选有用的信息。
孙婆子则利用其资历和“世子妃眼线”的身份作掩护，接触那些更为油滑、或对现状极度不满的“硬骨头”。她的方式更为直接，有时是几两银子“借”给某个被钱妈妈打压过的管事应急，有时是“偶然”帮一个因犯错被贬去苦役的老仆说了句“公道话”，换来对方感激的一瞥和只言片语。
苏婉清的目标非常明确——寻找当年可能知晓苏玉华谋害其他子嗣的证人。她不相信，苏玉华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会没有一丝痕迹留下。那些看似“意外”的小产或夭折，那些悄然消失的知情者……
然而，进展远比她想象的艰难。
时间过去太久，许多人早已离府，或对此讳莫如深。她们秘密接触了不下十数人，大多要么是真的一无所知，要么是恐惧苏玉华的权势，三缄其口，拿了银钱也只说些无关痛痒的抱怨。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
直到这一日，孙婆子带来了一个看似模糊，却让苏婉清精神一振的消息。
她趁着夜色，悄悄回禀：“姑娘，老奴今日寻了个由头，去看了以前在浆洗上共事过、后来因手脚不大利索被赶到后巷看门的老张头。他年轻时，曾在……曾在柳姨娘（指二姨娘）院里做过一阵子杂役。”
苏婉清眸光一凝，示意她继续说。
孙婆子压低声音：“老奴请他喝了点酒，套了些话。他喝多了，絮絮叨叨，说柳姨娘当年最后一个孩子没保住，实在是可惜……老奴顺着他的话问，他只摇头，说府里水深，有些事知道多了死得快。后来……后来他含糊地提了一嘴，说那时候，世子妃娘娘身边有个叫‘小玉’的丫头，机灵得很，很得娘娘看重。可奇怪的是，就在柳姨娘小产后没多久，那个小玉……就不见了踪影。府里对外只说她是家里有事，赎身出去了。”
小玉！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婉清脑海中的迷雾！
一个在关键事件后突然“消失”的心腹丫鬟！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可知这小玉全名叫什么？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的？老家在何处？”苏婉清立刻追问，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紧。
孙婆子摇了摇头，面露难色：“老张头也说不清了，只说好像……好像是外头买来的，时间隔得太久，具体籍贯无人知晓。当时这事也没掀起什么波澜，一个丫鬟的去留，谁会在意呢？老奴再问，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
一个多年前就消失无踪、连具体籍贯都无人知晓的丫鬟，茫茫人海，如何去寻？
苏婉清蹙紧了眉头。希望如同昙花一现，但这却是她目前得到的，最接近核心秘密的一条线索！苏玉华的心腹，在姨娘小产后失踪……这背后隐藏的，很可能就是苏玉华残害子嗣的铁证！
人证，果然如她所料，根本不可能还安稳地留在府里。苏玉华做事，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她沉吟片刻，对孙婆子道：“妈妈辛苦了。这条线索很重要。你继续留意，看看府中还有没有更老的、可能对‘小玉’有印象的人，尤其是曾经在苏玉华身边伺候过的，哪怕只是扫洒的粗使婆子也好。打听时务必小心，切勿走漏风声。”
“是，老奴明白。”孙婆子应声退下。
屋内，苏婉清独自沉思。
找到了方向，但前路依旧渺茫。一个小玉，如同大海捞针。可她不能放弃。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能直指苏玉华致命弱点的突破口。
她走到窗边，望着锦瑟院外沉沉的夜色。锦云轩的银钱是她开路的利器，但寻找小玉，需要的恐怕不仅仅是钱，还需要更广的人脉，更隐秘的渠道。或许……她该将目光，投向府外了？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在她心中迅速扎根。复仇之路，道阻且长，但她既已抓住这一线微光，便绝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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