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二的狂笑在空旷的紫云观大殿里回荡,像是夜枭凄厉的悲鸣,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一百一十七人……已将整座紫云山,围得水泄不通!”他目眦欲裂,血丝从眼眶中蔓延开来,死死地盯着柳惊鸿,“你们,插翅难飞!”
殿内的苍狼卫们闻言,握着劲弩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气氛瞬间凝固如铁。
然而,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并没有出现在柳惊鸿的脸上。
她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蝎二的笑声因为力竭而变成了嘶哑的喘息。然后,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却让蝎二的表情僵住了。
“一百一十七只蝎子。”柳惊鸿歪了歪头,神情天真得近乎残忍,“听起来,好多啊。”
她踱步到蝎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因愤怒和不甘而扭曲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
“可是,导师,你忘了你教我的第一课了吗?”
蝎二的瞳孔猛地一缩。
柳惊鸿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数量,从来不代表质量。一群绵羊,永远也斗不过一头孤狼。何况……”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扩大,露出洁白的牙齿,“……你们怎么知道,山下的,究竟是猎人,还是等着被宰的羊?”
蝎二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提前知道他们还有后手?这完全超出了计划的范畴!
“把他带下去,让他冷静冷静。”柳惊鸿直起身,随意地挥了挥手,仿佛只是在打发一只恼人的苍蝇,“对了,嘴堵上,太吵了。”
两名苍狼卫立刻上前,用一块破布塞住蝎二还在咒骂的嘴,将他从金丝网中拖了出来,押向偏殿。
大殿里,只剩下被另一张网罩住的蝎一。
从始至终,蝎一都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柳惊鸿,那双深沉的眼睛里,风暴在无声地凝聚。他知道,从他决定踏入这座紫云观开始,他就已经输了。他输给了自己的傲慢,更输给了眼前这个由他亲手调教出来的、最出色的学生。
柳惊鸿走到他面前,没有蹲下,只是静静地站着。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坚韧的网,也隔着一段无法回头的过去。
“导师,好久不见。”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跟一个许久未见的旧识打招呼。
蝎一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不是‘幽灵’。”
“哦?”柳惊鸿挑了挑眉。
“‘幽灵’不会犯错,但她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蝎一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杀气腾腾的苍狼卫,“你信他。”
这个“他”,不言而喻。
柳惊鸿没有否认,她只是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在暗无天日的泥潭里待久了,总会向往一下阳光的,不是吗?”
“所以,你背叛了组织,背叛了你的信仰。”
“信仰?”柳惊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俯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直视着蝎一的眼睛,“我的信仰,是活下去。这一点,也是您教我的。组织给我的,是任务,是枷锁,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编号。他给我的,是护国公府的王妃之位,是锦衣玉食,是……他自己。”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一把刀,精准地剖开蝎一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的心。
“您看,这道选择题,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蝎一沉默了。他无法反驳。因为柳惊鸿说的每一句话,都符合一个“人”的逻辑,而不是一个“工具”的逻辑。问题是,他们亲手将她打造成了最顶级的工具,却忘了,工具用久了,也会生出自己的魂。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蝎一闭上眼,似乎放弃了挣扎。
“我想知道的,您不会说。”柳惊鸿站直身体,绕着他慢慢地走了一圈,“比如,是谁下的命令?是哪位‘董事会’的成员,对我这么念念不忘?再比如,组织对我的‘死’,做了几套应急预案?”
她每问一句,蝎一的脸色就更沉一分。这些,都是组织的核心机密。
“不过,我对这些,其实兴趣不大。”柳惊鸿话锋一转,停在他面前,“我只对一件事好奇。”
她伸出手,指尖穿过网格,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蝎一肩膀上那块被划破的衣料。
“您亲自带队,还带上了蝎二这个冲动易怒的‘保险’,甚至不惜动用京城潜伏的所有‘蝎子’……这么大的阵仗,如果只是为了清理一个‘叛徒’,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肩膀,缓缓滑下。
“您在害怕。”
蝎一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您害怕的,不是我。您害怕的是,我活着,会影响到某件更重要的事情。”柳惊鸿的眼睛,像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所以,你们的任务,不是‘清理’,而是‘抹除’。不计代价,不留痕迹,务必在我造成‘影响’之前,让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她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说吧,导师。你们真正的大计划,是什么?”
蝎一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骇然。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城府和心计,在这个昔日的学生面前,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她轻而易举地就捅破了。
她根本不是在审问,她是在分析,在推演。她用他教给她的所有技巧,将他的任务,剥得只剩下最核心的骨架。
“我什么都不会说。”蝎一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
“我知道。”柳惊鸿点了点头,似乎对此毫不意外,“酷刑对你们没用,死亡的威胁更是个笑话。你们这种人,唯一的弱点,就是那可笑的,所谓的‘组织的荣耀’和‘任务的完美性’。”
她转头,对一直候在一旁的“狸奴”说:“去,把蝎二带过来。当着他的面,把他大哥的四肢,一寸一寸地,用锤子敲碎。”
“你敢!”蝎一怒喝出声。
“狸奴”躬身一礼,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走向偏殿。
“我为什么不敢?”柳惊鸿转回头,看着他,一脸无辜,“我只是在执行您教给我的另一课啊,导师。‘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包括敌人的情感’。蝎二虽然冲动,但对您这个大哥,可是敬重得很。您说,他看到您这副样子,会不会为了让您死得痛快点,而说出一些……我想听的东西?”
蝎一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可以忍受任何折磨,但他无法忍受自己成为组织任务失败的污点,更无法忍受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机密从蝎二的口中泄露。
柳惊鸿,这个魔鬼,她太了解他们了。
“狸奴”已经走到了殿门口。
“等等。”蝎一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挫败。
“狸奴”的脚步停下,回头看向柳惊鸿。
柳惊鸿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到一旁。
大殿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许久,蝎一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南境,抚远城。”
柳惊鸿的眸色一沉。
抚远城,是南国抵御北国最重要的边境重镇。萧夜澜上次大捷之后,亲自加固了那里的城防,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北国储君,三皇子拓跋宏,下个月,将以‘祈福’为名,秘密巡视北境。他的真正目的地,是抚远城外三十里的‘风陵渡’。”
“他要去那里,与南国的人,会面。”
柳惊鸿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与南国的人会面?在如此敏感的时间,如此敏感的地点?
“谁?”
“我不知道。”蝎一摇了摇头,“我们的任务,只到这里。‘阿修罗’从不负责具体的情报,我们只负责清除障碍。”
“清除我这个‘障碍’,就是为了确保这场会面,万无一失。”柳惊鸿瞬间明白了整件事的逻辑链。
她,柳惊鸿,七皇子妃,护国公夫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南国与北国之间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如果她活着,并且在关键时刻倒向南国,很可能会影响到南国内部某些亲北派的决策。所以,组织必须在她造成这种“影响”之前,将她彻底抹杀。
“会面的内容是什么?”柳惊鸿追问。
“割让抚远城,换取北国支持其……登基。”蝎一说出这句话时,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鄙夷。
出卖国土,换取皇位。这种事,即便是他们这些活在阴影里的人,也感到不齿。
柳惊鸿的指尖,瞬间冰凉。
她想到了一个人。
太子萧景辰虽然被废,但其党羽遍布朝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除了太子,还有谁,有这样的野心和实力,敢做这样的惊天豪赌?
“你们的后手呢?那一百一十七个‘蝎子’,他们的任务是什么?”
“他们是死士。”蝎一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堪称“残忍”的神情,“他们的任务,就是在我们动手之后,无论成败,都对紫云山周边的所有南国官方驿站、信鸽站,发起自杀式的攻击。”
“他们的死,会制造一场巨大的混乱,彻底切断京城与外界在短时间内的所有联络。为风陵渡的会面,争取最关键的十二个时辰。”
柳惊鸿终于明白了。
她和萧夜澜,都猜错了。
这根本不是一出“引蛇出洞”的戏。
从头到尾,她,紫云观,甚至蝎一和蝎二,都只是棋盘上的诱饵。
真正的杀招,是那一百一十七名死士。他们的死,才是这场大戏的开幕!
而现在,距离他们约定的动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炷香。
山下,那场为了“风陵渡会面”而准备的血腥献祭,恐怕……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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