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青的状况没有一丝好转，后来过了几年，她连女儿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好几次两个女儿来看她，她望着女儿说不出来话，只会拉着谢无恙的衣角。
“老公，她们是谁啊？”
两个女儿也到了中年，看着白发苍苍的母亲，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只能强打着精神说道，“我们是您的女儿，妈妈！”
“我的女儿？”何青青喃喃道，“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有女儿吗？老公？”
何青青摸着两个女儿的脸颊，“我的女儿，怎么这么老了？”
她停顿下来缓慢思索着，“我的女儿会骑小马，我记得咱家买了一个马场，你还买了小矮马给孩子呢！”
“你们怎么长大了？”何青青摸了摸女儿鬓角的白发，“怎么还老了呢？”
恍然间她也看到了自己满是皱纹的手，“我怎么也老了呢？”
这是怎么回事？她盯着自己的手看来看去。
她虽然记忆力衰退了很多，但也偶尔也会有清醒的时候。
午睡突然醒来的时候，她会问谢无恙，“我让你买的红宝石项链你买了吗？”
谢无恙一脸茫然看着她，“什么红宝石项链？”
“哼！”何青青噘嘴嘴巴，“没有红宝石项链，你不许来见我！”
说完又蒙着被子继续睡觉了。
他反复思索着红宝石项链是哪一条？毕竟他买过很多给她。
可能是佳士得拍卖行买的那条，当年花了六千多万买的。
他让人去家里找到项链送了过来。
等何青青醒来了，他献宝似的把宝石项链给她。
“这是什么？”她摸着丝绒盒子，看着亮晶晶的宝石项链，眼里露出孩童般好奇的目光。
谢无恙忍着流泪的冲动，扯出一抹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这是送给你的。”
“你再向我求婚吗？”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眼里的茫然和警惕。
“嗯，我向你求婚，嫁给我好吗？”
他嗓音里的悲痛被极力压制下来，相爱五十多年，他怎么能接受她不记得自己？
“老公，你傻了吧，咱们已经结婚啦！”
她摸了摸他的眼睛，“老公，你怎么有点快哭的感觉？”
她还记得自己！谢无恙长舒一口气，“因为我高兴，我高兴你还记得我。”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呀！”她把玩着宝石项链，主动递给他，“老公，快点给我戴上！”
好。
只是他老眼昏花，怎么都弄不好搭扣。
用了十几分钟，才帮她戴上了项链。
她不再年轻，身上也布满了皱纹，头发也是全白的模样，但是在他心里，她仍然是最好的妻子，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她的记忆越来越差劲，甚至有的时候大喊大叫说要吃饭，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已经吃过了。
但好在，她知道谢无恙是她的丈夫。
她80岁那年，覃明去世了。
谢无恙陪着她去参加覃明的葬礼。
“老公，谁是覃明？”她好奇看着那黑白色的照片和旁边的名字。
“是我的朋友。”
“哦。”
何青青坐在轮椅上，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群，很奇怪，大家都给她打招呼，但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何董的身体，看起来很健康。”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说道。
“是，身体健康，但是很多事都记不住了。”谢无恙叹了口气。
“能理解。”白发苍苍的男人拍了拍谢无恙的肩膀，“谢总，我先回家了。”
“嗯！”
白发苍苍的，是阿南，他在深市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也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回去后的阿南，心里悲痛，中午就吃了几口饭，下午家里人去叫他的时候，老人已经没了气息。
一周内送走两位故友，谢无恙愈发难过起来。
他也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希望这一天晚一点来，让他多陪陪妻子，多陪陪他挚爱一生的人。
“老公，我们这个月工资没发。”
何青青再一次起来的时候，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谢无恙绞尽脑汁想着应对的策略。
“我工作的餐饮公司，不给我发工资，我交不起房租了。”何青青握着手机喃喃道。
谢无恙心里更加震撼。
她记不清过去的事情，怎么现在开始胡编了？
“老公有钱，咱们不缺钱的。”谢无恙赶紧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摞子现金。
“哇！老公，你好有钱！”何青青摸着那一摞子钱，心里美滋滋的。
“有钱就行，那我就不担心了。”她抱着钱又开始睡起来。
“阿兹海默症的人，会编造没发生过的事情吗？”谢无恙去找了医生。
“理论上不会，”医生推了推眼镜，“你说的事情，基本没发生过。”
“哦！”
“一般来说，病人的记忆都是和她的生活相关的，她能回忆的事情都是自己经历的。”
医生的解释，让谢无恙更加奇怪。
接下来的何青青，在偶尔犯迷糊的时候，也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老公，我的小说呢？我看的男频小说呢？”
她很少看男频小说，谢无恙耐着性子问，“哪一本啊？我帮你找找？”
“我忘了书名叫什么，”何青青摇摇头，“我就记得男主角叫谢无恙。”
谢无恙听着，心口有一丝气血翻滚，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他指了指自己。
“你叫谢无恙啊！”何青青眨巴着眼睛，“老公，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呢？”
她捂着嘴巴笑起来，“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怎么这都能忘记啊？”
“那你刚才说要找的小说是什么？”谢无恙继续追问道。
“什么小说？我怎么不记得？”何青青两眼看着他，“你说的什么呀？老公？”
算了，谢无恙摆摆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本言情小说给她看。
她现在记忆，大概率是错乱的，估计也是胡说的。
只要她记得他，这就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除了记忆不清楚之外，身体倒也健康，所以谢无恙的担心也在一天天减少。
“老公，我想出去玩！”何青青翻动着手机，“你看，我想去沙漠！”
“好！”
看着她恍惚雀跃的样子，谢无恙想起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要度蜜月，何青青说沙漠太晒，所以就没去。
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了，他还能在和妻子度一次蜜月，怎么不算一种幸福呢？
两人出去的时候，带了十几个人，有保姆、医护人员，整装待发。
他们一起看了沙漠的骆驼，去海边喝了椰子水，也在雪山下面看到了日落金山的美景。
又去看了大熊猫，去山上看了金丝猴。
小小的金丝猴窝在何青青腿上很是可爱。
她摸着金丝猴身上的绒毛，眼里都是惊喜。
“老公，我下辈子我不想当人了，我要做山上的猴子，看谁不顺眼就给谁一个嘴巴子。”
“嗯。”谢无恙笑了笑，“那我就做猴王，可以保护你。”
“不行！”何青青果断摇摇头，“猴王有很多老婆的，你不能做猴王，你只能做我一个人的老公！”
“那我做饲养员，只照顾你一个人，”谢无恙想了想，“哦，照顾你一个猴！”
“好！”
他们年轻的时候忙着事业，忙着拼搏，忙着照顾儿女，又卯足力气带孙子孙女的。
现在终于清闲了，十年间，谢无恙带着她走遍了世界的美景，吃遍了世界上的美食。
她记不住，就拍照片，时不时拿出手机问问谢无恙，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在外国旅游的时候，过了一次万圣节。
大街上都是打扮的奇奇怪怪的年轻人，还有几个戴着魔鬼面具的。
何青青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片段。
她能记得一些，“谢哥，你还记得我们在鬼屋吗？你还给我拍照来着？”
他眼角湿润，真好，她还能偶尔想起点什么。
生活中经历的一切，都被她忘记了大部分，她傻气的话有的时候就像一把钝刀子，一点点拉扯着他的心。
偶尔能被她想起来的零星记忆碎片，也成了他的幸福源泉。
他坐在她身边，给她削着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给她吃。
她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他就默默做着这一切，想着多少能让她记得这是他们相爱过的证明。
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她记得他是她的丈夫，这样就够了。
两个人都这把年纪了，能活几天是几天吧！别的也奢求不来了。
他也做饭给她吃，就像初见的时候，她用饭菜抓住他的心那样。
她十分给面子，都会夸着好吃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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