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基石（刘闯篇·终章）
军队的纪律，如同无形的铁箍，紧紧束缚着刘闯野性难驯的灵魂。日复一日枯燥到极致的队列、内务、条例学习，叠加着挑战人体极限的高强度体能和战术训练，几乎要将他仅存的耐心消磨殆尽。这种痛苦，远比街头斗殴留下的伤疤更深入骨髓，它是一种对习性的彻底颠覆。
夜深人静，宿舍里鼾声四起。刘闯却独自一人蹲在宿舍楼外的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基地禁烟），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眼神空洞。放弃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去他妈的雄兵连，去他妈的外星人，老子不伺候了！回去继续当我的“闯哥”，逍遥快活，哪怕哪天横死街头，也图个痛快！这种想法极具诱惑力。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靠近。刘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整个雄兵连，走路这么稳当，气息这么平和的，只有冷枫。
冷枫在他旁边坐下，没有看他，也望着同样的方向。海风吹拂着两人的发梢，沉默了片刻。
“闯子，”冷枫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刘闯耳中，“当初为什么选择来这儿？”
刘闯愣了一下，没想到冷枫会问这个。他嗤笑一声，带着自嘲：“为啥？阿杰那孙子跟我说，能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呗。”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烟卷，“妈的，这‘重新做人’也太难受了。”
冷枫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刘闯在夜色中略显扭曲的侧脸：“就为了这个？‘重新做人’？”
刘闯被问得有些烦躁，梗着脖子：“不然呢？老子以前是混账，但不代表我想一辈子当个混账！我也想……也想能挺直腰板活一回！”这话吼出来，带着几分不甘和委屈，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冷枫点了点头，重新望向大海，仿佛在确认刘闯话里的真意。又一阵沉默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既然是为了重新做人，”冷枫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就好好干吧。”
说完，他转身便走，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激昂的鼓励，就像完成了一次简单的查岗。
刘闯怔在原地，嘴里那根没点燃的烟掉在了地上。“那就好好干吧……”这五个字，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那么简单，那么直接，却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刚才那些“放弃”的脆弱借口。
是啊，当初是自己点头同意的。是为了摆脱过去那个浑浑噩噩、人见人嫌的自己。现在遇到点苦头就想缩回去？那跟以前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回去继续当混混，就算痛快一时，难道真能“挺直腰板”吗？想起阿杰说的“守护”，想起蕾娜展现的力量，想起冷枫那精准可怕的技巧，甚至想起葛小伦那傻小子都在拼命……一种更深层的不甘涌了上来。他不是孬种，别人能行，他刘闯凭什么不行？
“操！”他低骂一声，这次不是烦躁，而是下定决心的狠劲。他弯腰捡起那根烟，狠狠攥在手心，然后用力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放弃的念头，被这简单一句话彻底击碎。一种更为纯粹的坚持，开始在他心中扎根。这坚持，不再仅仅是为了“重新做人”的承诺，更是源于骨子里不愿被看扁、不愿落后于人的倔强，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对“归属”和“价值”的渴望。
从那一夜起，刘闯的训练状态发生了显着变化。他依然会骂娘，依然会觉得条例刻板，但在执行时却多了一股狠辣的韧劲。格斗训练，他更加专注地琢磨冷枫教的发力技巧；战术配合，他拼命记忆蔷薇的指令，努力克制冒进的冲动。他甚至开始主动加练，在别人休息时，对着训练假人反复捶打，直到汗水浸透全身，直到将那股狂暴的暗能量驯服得稍稍顺从。
他明白，通往“重新做人”的路没有捷径，就是这一个动作、一个指令、一次次极限的坚持垒起来的。而冷枫那句“好好干吧”，成了他每次想要松懈时，最有效的清醒剂。
刘闯的转变，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虽然他离一名合格的超级战士还有距离，但那块最顽劣的璞玉，终于开始显露出内里的光泽。雄兵连这块坚硬的基石，又有一个棱角，被悄然磨平，嵌入了它应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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