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光阴，于仙域却弹指一瞬。化身林潜，已在浮尘仙洲彻底站稳了脚跟。
他依旧是那位独来独往的采仙客，接取任务，深入险地，缺口仙元石。只是随着他展现出的“预警”能力愈发精准可靠，在散修圈子里也积累了一点空间名气。现在，偶尔会有收益更高、难度更大的一些任务主动寻找上门来，邀请他作为队伍的“阻候”或“阵眼”加入。
这让他得以接触到更多、层面也更广的修士。不再局限于炼虚、化神期的底层挣扎者，甚至有时能与一些寿元几乎、出来穷延寿丹药钱的真仙老修搭上话。
三百六十号接引仙城的“闻道茶楼”，是林潜最常光顾的地方。此地出售的“云雾灵茶”价格不菲，但胜在环境清雅，来客大多是一些身家和见识，是交换信息、打探秘闻的绝佳场所。
今日，林子便与几位有过数次合作的真仙散修，约在了二楼的雅间。为首的是一位名叫何川的老者，真仙中期修为，据说年轻时曾在仙君府邸当过差，见多识广。
几杯灵茶下肚，话题便从最近暴涨的几仙草价格，慢慢转到了梳理层次的领域。
“何老，您给说一下，最近‘黑水商路’那边是怎么回事？我一个朋友的商队，运送了‘星纹铁’过去，结果被沧澜仙王座下的巡查使给扣了，说是要查禁运品，这个查就是半年，血本无啊。”一位面容精悍的真仙归正道。
何川呷了口茶，浑浊的老眼半眯着，慢悠悠地说道：“黑水商路通向是‘百炼仙洲’，百炼仙洲的‘赤炎仙王’和咱们的‘沧澜仙王’，为了争夺一处新发现‘虚空元磁矿’，早就掰了几年手腕了。明面上不好撕破脸皮，底下的小自然动作就少不了。你们的商队，就是被当成棋子，敲打赤炎仙王那边了。”
“还有这种事？”那精悍真仙一脸晦气，“仙王老爷们斗法，遭殃的却是我们这些卑鄙之人。”
“哼，你以为仙域就是铁板一块，一团和气？”川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别说仙王之间，就是同属一位仙王麾下的几位仙君，欲地盘、资源，暗地里的龌龊事还少吗？只不过大家都维持着‘上界’的体面，不见明面动刀动枪罢了。真正的战场，不在仙域之内，而在……仙域之外。”
林潜一直安静地听着，闻言，他适时地恰到好处的好奇，接口道：“何老所说的，却传说中的‘巡天盟’？”
何川赞许地瞥了他一眼：“林小友倒是知道的明显。没错，就是巡天盟。”
他压低了声音，雅间内的禁制自动亮起，惊扰了外界，“巡天盟，表面上是监察万界，维护仙域威严。可你们真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帝老爷们，会在乎下界那些蝼蚁的死活吗？巡天盟的真正职责，是‘收割’。”
这词一出，雅间内的气氛都沉重了几分。
何川继续道：“一方下界，从蛮荒到诞生文明，再到修行昌盛，就像是一块灵田。灵田里的庄稼熟了，就要自然收割。灵气、资源、特殊血脉、如此整个世界的气运……都是巡天盟的目标。当然，在高层口中，这不叫收割，叫‘急供奉’，偶尔发现几个资质不错的，就带回仙域，美其名曰‘引英渡才’。实际上，万千世界，能被引渡的又几人？大多都是被榨了价值，而后或毁灭，或被圈养起来，成为下一个轮回的‘灵田’。”
这番话，让在座几位同样出身下界的真仙，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他们虽然已经飞升，但故土的影子，却永远无法去抹。
林潜之心，则沉得昏厥。何川的描述，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甚至比他想的赤裸、还要残酷。那个陨落标志着九天十地的仙使，其行为并非个人贪污，而是整个巡天盟、可见仙域高层的常态化操作。
“为何要这样？”林子皱眉头问道，语气中目光不解与愤懑，这是飞升修士该有的正常反应。
“？”何川摇了摇头，眼中瞥见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是嘲弄，又似无奈，“因为仙域，也不是高枕无忧啊。你们以为，这诸天万界，就只有我们仙家独大？”
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至少，还有两个地方，是连仙帝们都感到诡计的。一个，是‘万界魔渊’，那里的魔头们，最喜欢的就是污染和毁灭世界，与我们抢夺‘灵田’。另一个，是‘混沌神庭’，一群自诩为神，玩弄信仰与法则的疯子，诡秘，亦敌亦友。”
“仙域、魔渊、神庭，三足鼎立，四周征伐了不知多少纪元。巡天盟随后要不断收割下界，是为了维持仙域的体量，补充战争的消耗，以应对另外一系列的压力。”
雅间内一片死寂，这些秘闻，早已超出了他们日常接触的层面。
何川似乎说得兴起，又涌出了一个更重磅的消息：“最近几千年，三大势力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涌来。我听仙君府邸的老友说，最近在中世纪的高层有一个古老的中世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说道：“当‘归墟之眼’再次出现时，诸界平衡将被彻底打破，永恒的寂灭或者无上的超脱，都将来临。”
“归墟之眼？”众人一脸茫然，这碑文对他们而言极为陌生。
林潜的心脏，却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猛地一跳。
归墟！
那个连接着九天十地与法则混沌之地的古阵！那片无阻碍的、万物终焉之地！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神色依然保持着与其他几人一般的迷茫与好奇，追问道：“何老，这‘归墟之眼’又是什么？”
“谁知道呢？”何川摊摊手，“那是比仙帝须古老的传说，可能是某个通往终极之地的入口，也可能是一件能够颠覆一切的至宝。总之，是个禁忌。据说，魔渊和神庭方面，也都是在寻找它的踪迹。现在，我们仙域高层也开始重视起来了。”
接下来的对话，林潜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凝视中，反复回响着“归墟之眼”这四个字。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对与九天十地旁边的那片归墟脱不了干系。
一个可怕的推论在他心中形成：九天十地同步能万年，或许并非自身隐藏得有多好，而是因为它正好处于“归墟”这片连仙域心中都感到十分的禁忌地点边缘。而若是仙使的意外到来，以及后续可能的追查，会不会……渊最终将仙域、说不定魔与神庭的眼神，引向那片着惊天秘密的归墟，主动暴露隐藏坐标就在附近的九天地？
这个发现，让林潜受到了外界的压力。敌人，可能不仅仅是仙域了。
告别了何川等人，林潜立即返回了自己租住的、位于城外荒山深处的简陋洞府。
他没有了围栏，立即开始布设。
一块从任务中积攒下来的、蕴含空间之力的“空冥石”被他按照从灰玉简上学来的仙域基础阵图收纳，构筑成一个复杂的临时跨界法阵。这个法阵没有任何攻击或防御能力，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启动的瞬间，向一个被锁定的、模糊了无尽虚空的坐标，发出了一道微弱到最高的神魂波动。
装修完成后，他将自己这几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足足上千块下品仙元石，毫不吝惜地堆放在阵眼处。
做完这一切，林潜盘膝坐于阵法中央，神情凝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饥饿掐诀，猛地拍在地上！
嗡——
上千块仙元石瞬间化为最精纯的能量洪流，涌入阵法修炼。整个洞府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时空之力笼罩，林潜的化身仿佛在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脸色煞白如纸。
如此无形无质，几乎无法被任何神念捕捉的微弱波动，以一种超越了常理的速度，透视了浮尘仙洲的界壁，透视了青霄仙域的层层禁制，没入了茫茫的星辰虚空，射向那遥远未知的方向。
运动中，承载着化身林潜这数年来的所有关键见闻与推论。
做完这一切，阵法黯淡下去，所有仙元石都化为飞灰。林潜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神色却异常坚定。
信息已经送出，本体这边，该早做准备了。他抬头，望向洞府之外那片平静，实则危机四伏的仙域天空，低声自语。
“仙域亦有隙可乘，诸界非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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