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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耀六年(公元224年)十二月,夷陵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覆盖了城墙上的斑驳痕迹,掩去了废墟的凄凉,将整座城池妆点成一片素白。寒冷虽加剧了百姓的困苦,但这片洁净的白色,却也多少抚慰了人们心中的创伤,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宁静。
都督府东跨院静室内,炭火烧得正旺。
陈砥披着厚实的裘袍,坐在窗前,看着庭院中积雪的梅枝。经过近两个月的精心调理,他的伤势已大为好转。胸口的隐痛基本消失,气息渐趋平稳,只是经脉的灼伤仍未痊愈,无法剧烈运动或长时间劳神,脸色也比往日苍白几分。
周蕙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见陈砥已能下床走动,眼中闪过欣慰,温声道:“夫君,该喝药了。”
陈砥回过神,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味让他微微皱眉:“这苦参汤还要喝多久?我感觉已无大碍。”
“医官说了,经脉之伤最是难愈,需长期温养。”周蕙接过空碗,又将一件外袍为他披上,“至少还需服药一月,且不可过度操劳。马先生和苏将军已将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夫君不必忧心。”
陈砥握住周蕙的手,触感温暖:“这两个月,辛苦你了。既要照顾我,又要协助幼常处理政务,听说你还亲自去难民营发放冬衣?”
周蕙微微一笑:“不过是尽些本分。难民营那边,马先生已组织人手搭建了更牢固的窝棚,分发炭火,又设了施粥药棚,这个冬天虽难熬,但应能熬过去。城中的流言也平息了许多,百姓见都督府行事有序,又得了江东和巴东的援助,人心渐安。”
陈砥点头,走到书案前,看着堆积的文书:“幼常每日送来的简报我都看了。武陵方向的异常没有进一步扩散,那些病患经隔离医治后,大半好转,未再出现新病例。夜间异光出现的频率也在降低。看来,玄明道长所言不虚,时间能化解残留。”
“正是。”周蕙道,“苏将军已按计划,将哨骑撤回至武陵郡界,只在要道设卡,禁止百姓随意进入废墟。沅水上游那几个消失的山寨,罗太守已派兵搜山,发现了一些疑似邪教祭祀的痕迹,还有几具被遗弃的畸形尸体,已按‘邪教作乱’结案,并布告安民。”
陈砥沉吟片刻:“司马懿的探子呢?可有异动?”
“马先生一直在暗中监控。那些可疑商旅,有些已经离开,有些则转为长期驻留,开了店铺,行为并无异常。马先生说,只要他们不犯事,留着反而便于监视,或许还能反向传递些消息。”
“幼常考虑得周全。”陈砥赞许道,随即又想起一事,“对了,成都那边,董恢回去后,可再有消息?”
周蕙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正要禀告夫君。三日前,成都方面有密使至,非正式使节,而是诸葛丞相府中的一名书佐,持丞相亲笔信而来。马先生已接待,信在此。”
陈砥接过密信,拆开火漆。信是诸葛亮亲笔,字迹清瘦而有力,内容却让陈砥神色一凛。
信中,诸葛亮先是再次表达对陈砥伤势的关切,赞扬其功绩,随后话锋一转:
“……司马懿擅启祸端,荼毒生灵,其罪已彰,天人共愤。去岁吴蜀共发檄文,声讨其恶,然因西南变乱,未及兴兵。今幸赖叔至(陈砥字)勠力,凶秽暂平。然此獠心术诡谲,所图者深,若容其喘息,必再生患。”
“恢(李恢)在南中,已肃清余孽,边境安宁;宪(罗宪)在巴东,亦整军经武,可为呼应。吴蜀既盟,当乘此势,共举义兵,北向讨逆,以安天下。”
“亮虽卧病,然谋略未废。已奏请陛下,整饬兵马,储积粮草,期以来年春暖,会猎于襄、宛之间。公若有志,可遣使至成都,共商大计。江东明远公(陈暮)处,亮亦已去信陈情,盼能同心。”
信的末尾,诸葛亮还提及:“另,司闻李正方(李严)前因贻误军机、勾结内外,已于去岁冬伏法。今蜀中上下,同心同德,无复内忧,可全力对外。”
陈砥看完,将信递给周蕙,沉思不语。
周蕙快速阅毕,眼中闪动光芒:“诸葛丞相这是要正式推动吴蜀联合北伐了!而且时机选得极好——司马懿刚在西南受挫,我军新胜士气可用,蜀汉内部障碍已除(李严死),且以‘讨伐司马懿’为名,师出有名。”
陈砥走到窗前,望着雪景,缓缓道:“诸葛丞相思虑深远。借讨伐司马懿之名,既可报西南之仇,又可实现其北伐中原、兴复汉室的夙愿。对我江东而言,司马懿是心腹大患,若能联合蜀汉将其铲除,则北方压力大减,亦可趁机拓展势力。于公于私,这都是良机。”
“夫君意下如何?”周蕙问。
“自当响应。”陈砥转身,目光坚定,“但我有伤在身,夷陵新定,不宜远行。需派得力之人,代表我与父亲,前往成都与诸葛丞相细商。此人需通晓军政,擅于交涉,且能代表我的意志。”
周蕙想了想:“马先生可堪此任。他熟悉夷陵及荆西情势,又曾游历蜀中,与蜀汉一些官员有旧,且深得夫君信任。”
陈砥点头:“幼常确是上选。不过,此行关系重大,需有武臣护卫,并携带厚礼,以示诚意。让苏飞挑选五十名精锐,护送幼常入蜀。礼物方面……夷陵新遭战火,库藏不丰,但武陵之战缴获的一些奇巧之物(实为从煞傀身上或废墟中找到的、不含邪异的金属或玉石碎片),以及江东特产的锦缎、瓷器,可精心准备一批。另外,以我的名义,从父亲上次送来的药材中,挑选几样珍品,赠与诸葛丞相调养身体。”
他顿了顿,又道:“给父亲的信,需立即发出,禀明此事,请父亲定夺,并协调江东兵马,准备来年战事。此事还需与江陵的赵云将军、襄阳的黄老将军通气,荆北方面需做好策应准备。”
周蕙一一记下,又道:“夫君,马先生若去成都,夷陵政务……”
“由你暂代。”陈砥看着妻子,眼中充满信任,“这两个月,你已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军务有苏飞,政务有你,我安心养伤。遇有难决之事,你我商议即可。”
周蕙没有推辞,敛衽郑重道:“妾必竭尽全力,不负夫君所托。”
十二月中旬,马谡携陈砥亲笔信及礼物,在苏飞亲自率领的五十名山地营精锐护卫下,冒着风雪,经巴东,沿长江水路西进,前往成都。
与此同时,陈砥写给父亲陈暮的密信,也通过快船送往建业。
数日后,建业,吴公府。
陈暮看罢儿子来信,又展开诸葛亮同时送来的亲笔信,沉吟良久。
书房中,庞统、徐庶、陆逊(已从寿春回建业述职)等重臣皆在。
“诸位,看看这两封信。”陈暮将信递给庞统。
庞统快速浏览,抚掌笑道:“好事!诸葛孔明终于要动真格的了,而且选了个好题目——讨伐司马懿。名正言顺,我江东师出有名。且蜀汉除去李严,内部统一,正是用兵之时。”
徐庶接过信看后,沉吟道:“诸葛亮用兵谨慎,此次主动提议联军北伐,恐非一时兴起。西南之乱,司马懿暴露其野心与危险,诸葛亮定是看到了彻底解决此患的时机。对我江东而言,司马懿坐大,确非幸事。联合蜀汉,东西夹击,胜算颇大。”
陆逊看完信,思索道:“主上,联合出兵,利益如何分配?目标为何?是直捣洛阳,还是先取宛、襄?需与蜀汉明确约定。否则,日后易生龃龉。”
陈暮点头:“伯言所虑极是。此次联合,以讨伐司马懿为名,实际目标,我意是先取襄阳、宛城,打通汉水,威胁洛阳。具体方略,可让砥儿派人与诸葛亮商议。但江东方面,也需早做准备。”
他看向陆逊:“伯言,江淮方向,可能抽调兵力西进?”
陆逊估算道:“曹魏主力目前仍在合肥、寿春方向与我军对峙,但自去岁曹休败退后,魏军转入守势。可留魏文长(魏延)率三万军镇守江淮,再调邓士载(邓艾)的一万精兵西进,加强江陵、夷陵方向。另外,水军可由文仲业(文聘)统筹,保障长江-汉水粮道。”
庞统补充:“荆北的赵子龙、黄汉升部,兵力约五万,久经战阵,可为北伐主力。加上夷陵陈都督、江陵等地兵马,荆北可集结七万左右。若再从江东抽调两万,总兵力可达九万。蜀汉方面,诸葛亮能出动多少?”
徐庶道:“诸葛亮历次北伐,动用兵力多在六万至八万之间。此次联合,加上南中、巴东需留兵防守,蜀汉应能出兵五万左右。合计十四万大军,东西并进,司马懿纵有能耐,也难兼顾。”
陈暮眼中精光闪烁:“十四万……足够了。传令:擢陈砥为镇西将军,都督荆西诸军事如故,加督江陵、公安水陆军马,筹备北伐事宜。令赵云、黄忠整训兵马,储备粮草,待来年春暖,听候调遣。令陆逊协调江淮、江东兵马西调事宜。令庞统、徐庶总揽后勤粮秣筹措。”
“诺!”众人齐声应命。
陈暮又对庞统道:“士元,你以我的名义,给诸葛亮回信,赞同联军之议,并提议由陈砥派代表赴成都详商。同时,提醒孔明,司马懿诡计多端,且可能仍有邪术后手,需谨慎防范。”
“臣明白。”
当建业的决策通过快船传回夷陵时,马谡已抵达成都。
成都,丞相府。
虽然诸葛亮仍在病中,但府中事务依旧有条不紊。马谡的到来,受到了蜀汉方面的高度重视。不仅诸葛亮在病榻前接见,后主刘禅也派侍中费祎前来慰问,并赐宴款待。
病榻上的诸葛亮,比马谡记忆中消瘦了许多,但双目依然炯炯有神,言谈清晰,思维敏捷。
“幼常(马谡字)远来辛苦。仲固伤势可有好转?”诸葛亮温言问道。
马谡躬身答道:“承蒙丞相挂念,我家都督伤势已大为好转,只是经脉之伤需慢慢温养,暂时不能亲来成都拜见丞相,特命谡代他致歉,并向丞相问安。”
“无恙便好。”诸葛亮微微颔首,“夷陵之战,仲固居功至伟。西南百姓,皆感其德。”
双方寒暄后,很快切入正题。
马谡呈上陈砥的亲笔信和陈暮的回复,并转达了江东方面的基本态度:全力支持联合讨伐司马懿,愿出兵配合,具体方案可由双方协商。
诸葛亮仔细看过信件,缓缓道:“吴公与仲固之意,亮已明了。司马懿擅权乱国,启衅西南,天人共怒。今吴蜀同心,正宜共举义兵,扫除奸凶。”
他示意一旁的姜维展开一幅巨大的舆图,上面标注着双方兵力部署和可能的进军路线。
“亮之初步构想,”诸葛亮指着舆图,“我军可兵分两路。一路由亮亲自率领,出祁山,攻陇右,牵制关中魏军,使其不能东顾。另一路由严颜、吴懿等率领,出汉中,沿沔水(汉水)东进,攻略魏兴、上庸等地,威胁宛城。”
“江东方面,可由赵云、黄忠将军率荆北之兵,出襄阳,攻樊城、新野,直逼宛城。陈都督则率荆西之兵,出夷陵,沿长江北岸西进,攻占当阳、编县,威胁江陵北侧,并保障粮道。江夏、江淮方向,陆伯言将军可率军佯动,牵制魏军淮南兵力。”
马谡边听边记,心中快速盘算。诸葛亮这个方案,是典型的钳形攻势,东西并进,让司马懿首尾难顾。蜀军主攻陇右和汉水上游,江东军主攻襄阳和江汉平原,目标都是指向宛、洛。
“丞相方略宏大,谡以为可行。”马谡道,“只是,两军协同,贵在默契。出兵时间、进军节奏、粮草补给、情报互通,需有详细约定。此外,战后地界划分,亦需事先议定,以免日后争执。”
诸葛亮点头:“幼常所虑甚是。出兵时间,可定在来年三月,春耕之后,天气转暖,利于用兵。进军节奏,可按阶段约定:第一阶段,两军各自攻取预定目标,打通汉水通道;第二阶段,会师于宛城附近,合围司马懿主力;第三阶段,视情况进逼洛阳。”
“粮草补给,江东军以江陵、襄阳为基地,通过汉水运输;我军以汉中、永安为基地,通过沔水、长江运输。可设立联合转运使,协调物资调拨。”
“至于地界划分……”诸葛亮略作沉吟,“原则上,以汉水为界,汉水以北,归季汉;汉水以南,归吴公国。宛城、襄阳等重镇,克复之后,可由双方共管,待平定司马懿后,再行商议归属。幼常以为如何?”
马谡心中快速权衡。汉水以南的江汉平原,本就是江东此次主要攻略目标,若能拿下,则荆北完全纳入版图,战略意义重大。汉水以北的宛洛地区,让给蜀汉,看似吃亏,但那里是曹魏腹地,即便攻下,也需重兵防守,且直接面对北方压力。江东目前消化荆北已属不易,贪多嚼不烂。这个划分,符合双方当前实力和利益。
“丞相方案公允,谡无异议。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谡需禀报我家都督与吴公,最终由他们定夺。”马谡谨慎答道。
“理应如此。”诸葛亮道,“亮已奏请陛下,任命费祎为使者,不日将随幼常前往夷陵,与仲固面商细节,并缔结盟约。”
“如此甚好!”马谡欣然同意。
接下来的几日,马谡在成都与费祎、董恢等蜀汉官员进行了多次详细磋商,就兵力配置、进军路线、粮草转运、情报共享等具体问题达成初步共识。马谡的才干和对荆西情势的熟悉,给蜀汉官员留下了深刻印象。
临行前,诸葛亮在病榻上,又单独召见马谡,赠他一本亲手批注的《孙子兵法》,并语重心长道:“幼常才器过人,然用兵之道,贵在持重。昔先帝在时,尝言‘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亮亦曾以此诫之。然观幼常近年辅左仲固,处置政务,协调各方,皆有条理,显已沉稳许多。此次联军北伐,关系天下大势,望幼常竭诚辅左仲固,助其成功。切戒轻躁,务以大局为重。”
马谡闻言,心中震动,知道这是诸葛亮对他的肯定与鞭策,当即拜谢:“丞相教诲,谡铭记于心,必不负所托。”
腊月下旬,马谡与蜀汉使者费祎一行,离开成都,返回夷陵。
武耀七年(公元225年)元月,夷陵城张灯结彩,虽简朴,却也有了新年气象。
陈砥的伤势进一步好转,已能正常处理政务,只是不能骑马射箭。周蕙从繁重的政务中暂时解脱,专心打理内府,并协助筹备北伐的后勤事宜。
马谡与费祎的归来,带来了详细的联军方案和诸葛亮亲笔缔结的盟约草案。
都督府议事厅内,篝火熊熊。陈砥居中而坐,左侧是马谡、苏飞等文武,右侧是蜀汉使者费祎及随行官员。
马谡详细汇报了成都之行的成果,展示了盟约草案和进军方略图。
费祎拱手道:“陈都督,诸葛丞相对此次联军寄予厚望。盟约条款、进军方略,皆已与马先生详细议定,丞相嘱祎务必与都督面商,达成一致后,便可正式缔盟,各自准备。”
陈砥仔细翻阅盟约草案,内容与马谡信中所述基本一致,明确了联合讨伐司马懿的目标、出兵时间(三月十五)、兵力部署、协同方式、粮草转运以及战后大致势力范围划分。条款清晰,权责分明,体现了诸葛亮的诚意与老练。
“文伟(费祎字)先生,盟约甚好,本督原则上赞同。”陈砥放下草案,“只是,有几处细节,还需商榷。”
“都督请讲。”
“其一,粮草转运,约定汉水以南由我方负责,以北由贵方负责。然汉水航道,需经过魏军控制的襄阳、樊城水域。在攻克这两处之前,粮道如何保障?是否应约定,首阶段作战,双方各自携带足够一月之粮,后续补给,视战况再行开辟通道?”
费祎点头:“都督所虑极是。丞相亦有此意,可补充约定:出征时,各军自备一月粮草。后续补给,待攻占汉水沿岸要津后,再依约转运。”
“其二,情报互通。”陈砥继续道,“约定双方每日互派信使通报军情。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信使往来需时。可否在主要将领之间,建立更快捷的联络方式?例如,使用特定的烟火信号、旗语,或在关键节点设立联合哨所,配备快马?”
费祎与随行官员低声商议后,道:“都督提议甚好。具体信号、旗语规制,可由双方军中司马协商制定。联合哨所地点,亦可预先选定。”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砥神色严肃,“司马懿此人,奸猾异常,且可能掌握某些非常手段(暗指古道邪术)。西南之事,文伟先生当有耳闻。联军作战,需防其狗急跳墙,使用诡谲伎俩。我建议,在盟约中加入一条:双方需共享有关司马懿非常规手段的一切情报,并协作防范、应对。必要时,可邀请玄学之士(如道士、方士)随军参谋。”
费祎神色一凛,郑重道:“都督此言,切中要害。西南灾祸,蜀中亦受其害,丞相深恨之。此条当加入盟约,祎完全赞同。”
经过一整日的细致磋商,双方最终敲定了盟约的所有条款。陈砥代表江东,费祎代表季汉,在夷陵都督府正式签署了《吴蜀讨逆同盟条约》,约定于三月十五日,同时出兵,讨伐司马懿。
盟约签订后,费祎在夷陵又停留了数日,与马谡、苏飞等人具体协调了联络方式、信号规制等细节,方才辞行,返回成都复命。
送走费祎,夷陵城乃至整个荆西,立刻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陈砥召集文武,发布命令:
“苏飞,山地营扩编至一千五百人,加紧操练山地、林地作战,尤其要演练攻坚、夜袭。你部将作为先锋,负责扫清当阳、编县方向的魏军据点。”
“马谡,总揽后勤,协调粮草、军械、船只的筹集与调运。与江陵的赵都督、襄阳的黄老将军保持密切联系,确保物资输送畅通。”
“周蕙,”陈砥看向妻子,“你负责夷陵城内民政、安抚百姓、维持秩序,并协助马谡处理部分文书。我与幼常皆需专注于军务,城内稳定,就拜托你了。”
“妾遵命。”周蕙肃然应道。
“另外,”陈砥对马谡道,“给建业去信,禀明盟约已签,请求父亲尽快调拨答应增援的两万兵马及相应粮草军械。同时,以我的名义,分别给江陵赵云将军、襄阳黄忠将军去信,通报联军计划,请他们开始备战,并约定时间,我将亲赴江陵,与赵将军商议具体协同事宜。”
“诺!”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夷陵机器高速运转起来。城外军营,操练之声不绝于耳;城内作坊,打造兵甲、缝制军衣的工匠日夜赶工;码头之上,船只往来,运输着从江东和巴东调集来的粮草物资。
陈砥虽然伤势未愈,但每日仍花大量时间与马谡、苏飞推演沙盘,研究地图,细化进军路线和战术。周蕙则默默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让陈砥无后顾之忧。
夜幕降临,都督府书房中,陈砥与周蕙对坐。
“夫君,此战……有把握吗?”周蕙轻声问道,眼中不无担忧。
陈砥握住她的手:“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谁也不敢言必胜。但此次联合,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方。司马懿虽强,但两面受敌,内部亦非铁板一块(曹魏皇室与司马氏有矛盾)。只要吴蜀同心,稳扎稳打,胜算当在七成以上。”
他顿了顿,又道:“即便不能一举消灭司马懿,至少也要重创其势力,收复襄阳、宛城,将战线推进至汉水以北。如此,荆北可安,父亲在江东的压力也会大减。”
周蕙点头,将头轻轻靠在陈砥肩上:“妾不懂军国大事,只愿夫君平安。此次出征,夫君伤势未愈,定要保重。”
陈砥揽住妻子,温声道:“放心,我会量力而行。倒是你,留在夷陵,责任重大,也要注意身体。”
夫妻二人相拥片刻,享受着战前难得的宁静。
窗外,朔风呼啸,雪又开始下了。但这个冬天,夷陵城中燃烧着的,是昂扬的斗志和炽热的希望。严冬过后,便是春天,也是刀兵再起之时。
洛阳,大将军府。
密室中,司马懿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密报,脸色阴沉。
西南方面,张貉回报,永昌门户的波动已完全平息,但泄露的邪异物质总量减少了近四成,且活性持续下降。“母巢”似乎进入了某种“休眠”状态,对投入祭品的反应也变得迟钝。显然,武陵节点被毁,对那个神秘的能量系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荆西方面,探子传回消息:夷陵城正在大肆备战,粮草军械源源不断从江东运来;陈砥伤势好转,频繁与将领议事;蜀汉使者费祎曾在夷陵停留多日,离去时双方举行了隆重仪式,疑似缔结了盟约。
巴东、南中方面,罗宪、李恢都在整军,蜀汉内部调兵遣将的迹象明显。
“陈砥……诸葛亮……”司马懿手指敲击着桌面,眼中寒光闪烁,“看来,他们是打算联合起来,趁我西南受挫,给我来个东西夹击。”
贾逵侍立一旁,忧心忡忡:“主公,探子估算,江东在荆北可集结八九万兵马,蜀汉也能出动五六万。东西并进,总兵力超过十四万。而我军在宛、襄、关中一带的总兵力,不过十万余人,且分散驻守,形势不利。”
司马懿冷哼一声:“兵力多寡,并非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诸葛亮用兵谨慎,但过于求稳,往往贻误战机;陈砥虽有锐气,但年轻气盛,且伤势未愈。吴蜀联军,看似强大,实则各怀心思,协调不易。”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传令:命郭淮加强陇右防御,谨防诸葛亮出祁山;命曹真率关中精锐,东进至武关、淅县一带,随时支援宛城;命司马师(司马懿长子)率洛阳中军两万,南下至叶县,作为战略预备队。”
“宛城、襄阳方面,”司马懿手指点着这两处重镇,“命徐晃、满宠死守,利用城防工事,消耗敌军锐气。同时,可令细作在吴蜀军中散布谣言,挑拨其关系,例如,可散播‘蜀汉欲独占宛洛’‘江东意在吞并荆北’等消息。”
贾逵记下,又道:“主公,是否要从河北或淮南抽调兵力增援?”
司马懿摇头:“不可。河北要防备鲜卑、乌桓,淮南要防范陆逊。况且,调动大军,劳师动众,容易露出破绽。就凭现有兵力,依托坚城地利,足可周旋。”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诡谲:“另外,让永昌的张貉,继续尝试‘引导’门户。虽然活性下降,但未必没有机会。告诉他,可以尝试一些……更激烈的刺激手段,看看‘母巢’会不会有不同反应。还有,鬼哭岭那边,也派人去暗中接触,看那白雾收缩后,是否留下了什么‘东西’。”
贾逵心中一凛,知道主公这是要行险棋了,低声道:“主公,西南之事,是否操之过急?万一再次失控……”
司马懿抬手打断他:“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吴蜀联手,压力巨大,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西南的力量若能用好,或可成为奇兵,打乱他们的部署。即便有风险,也值得一试。”
他转过身,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声音低沉而坚定:“诸葛亮想毕其功于一役,陈砥想趁机崛起……那就来吧。让我看看,这盘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凛冬的寒风,卷过洛阳城头。南北两岸,两大阵营都在紧锣密鼓地备战。一场决定天下走势的大战,已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武耀七年的春天,注定将血火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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