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必须尽快确定一位代总兵，在左光先到任前实际主持第一镇军务，同时，此人也将是新军第二位总兵最有力的候选者。
夜幕降临，周王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孙传庭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摒退了左右闲杂人等，只留下几名最为核心、参与机密的幕僚。
议题只有一个：这“代总兵”及未来第二镇总兵，该用何人？
书房内气氛凝重，炭火噼啪，映照着几张沉思的面孔。
一位姓李的陕西籍幕僚率先开口，他跟随孙传庭最久，熟知陕西将领：“督师，新军虽在河南陕西皆有招募，但根基、章法皆源自陕西。
这第一镇更是以最早那批陕兵为骨干。依学生浅见，代总兵乃至后续总兵人选，还应优先考虑陕将，方能如臂使指，确保军令畅通，不改督师练兵初衷。
譬如虎大威，起自行伍，勇悍敢战，昔日在榆林便以敢冲杀闻名，虽性情粗直，但忠心可靠，且对督师在陕整军深为服膺，用他，新军锋锐可期。”
另一位河南籍的幕僚却微微摇头，接口道：“李兄所言不无道理，然则，新军毕竟屯驻河南，粮饷筹措、地方协济、兵员补充，皆仰赖河南。
若总兵尽用陕人，恐河南地方官员、士绅乃至军中豫籍将士心生隔阂，以为督师厚此薄彼，不利长久安定。
学生以为，当平衡陕豫，至少第二位总兵，应择豫将中之佼佼者。
河南将领中，姜名武曾参与剿寇，同时身为商丘人，熟稔豫南地理民情，作战亦称勇猛，但其官职太低，难以服众，未必稳妥，至于白广恩……”他迟疑了一下，
“此人为降将，原乃流寇中枭雄，归顺后倒也屡立战功，尤其擅骑兵奔袭，用兵狡黠，然其出身毕竟有亏，忠诚与否，仍需时间观察，骤授总兵重职，恐朝廷物议，亦难服陕籍将士之心。”
此时，一位主管情报查勘的幕僚轻咳一声，低声道：“督师，诸位，下官认为河南将领中还有一人，或许可堪斟酌。”
“何人？”孙传庭抬眼问道。
“河南副总兵，陈永福。”幕僚缓缓道出名字，“此人籍贯河南，行伍出身，累功升至副总兵，论勇武谋略，或许不及虎大威之悍，但有一桩，颇为难得——相对清廉。”
“清廉？”几位幕僚都有些动容。在明末官场军界，清廉二字，实属凤毛麟角。
“正是。”情报幕僚肯定道，“据多方查证，陈永福为官多年，虽身处河南这大染缸，却罕有贪污克扣军饷、强占民田之恶迹。
其部下军纪在河南诸军中亦算尚可，少有扰民劣行，与地方士绅交往，也多是公事公办，未见紧密勾结。
或许正因如此，他在河南衙门中并不得志，升迁缓慢，然其操守，在河南军界，确有口碑。”
李姓陕籍幕僚皱眉道：“仅凭清廉，恐不足以担总兵重任，为将者，需有韬略，能临阵决机，陈永福此前并无独当一面、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历，他能胜任否？”
河南籍幕僚却道：“李兄，非常之时，或需非常之选，督师整饬新军，首要便在涤荡贪腐，树立新风，陈永福清廉自守，正合此意。
用他，可向河南军民昭示，督师用人，首重品德，功勋次之，此乃立信之举！至于韬略，可为其配备得力副将。
何况，眼下只是代总兵，有督师在后方运筹，前方有左光先总兵统筹，陈永福只需严格执行军令，整训士卒即可。
更为关键者，用陈永福，可安河南之心，他是豫人，身家清白，与旧有贪腐集团瓜葛不深，用之不会引发河南势力剧烈反弹。
且能向朝廷表明，督师并无私心，不搞陕人小圈子，一切以公心为重，此乃平衡之道，亦是无懈可击的阳谋。”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众人都在消化这番言论。
孙传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显然也在权衡。
陕豫平衡，确是他必须考虑的政治现实，新军不能成为无根之木，必须在陕西、河南都有所依托。
左光先已是陕籍武将代表，第二位新军总兵若再用陕将，难免给人以陕军集团把持新军的印象，不利于在河南立足，也易招朝廷猜忌。
而河南将领中，姜名武官职较低，白广恩出身有瑕且忠诚存疑，都不是最稳妥的选择。
陈永福胜在干净，胜在是本地人，胜在无可指摘的忠诚背景，用他，可以向崇祯皇帝证明，自己选将并非任人唯亲或贪图骁勇，而是看重操守与稳定，这符合朝廷对武将忠诚可靠高于才略过人的隐秘期待。
同时，也能安抚河南地方，为新军争取更多的本地支持。
“才干或可历练，心术却难更改。”孙传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新军初立，如婴孩学步，首重根基正、风气清。陈永福或许非不世出之名将，但其清廉自持，在河南官场独树一帜，此节难得。
用他，便是向全军、向天下宣告，我孙传庭练新军，要的是堂堂正正之师，而非继续沿用旧日蝇营狗苟之辈！”
他顿了顿，做出决断：“便以陈永福，暂代第一镇总兵职，全力辅佐左光先整训，熟悉新军法度。
待左光先到位，陈永福即转任第二镇总兵备选，加紧筹建第二镇事宜，至于虎大威、贺虎臣、白广恩等将，各有其用，可先委以副将、参将之职，观其后效，再作提拔。”
“督师英明！”几位幕僚齐声应道。这个决定，兼顾了能力、品德、地域平衡与政治稳妥，虽不出奇，却最为稳健。
决策既定，孙传庭的行动向来雷厉风行，他深知时不我待，伪夏在湖广的攻势如潮，河南内部的沉疴亦需尽快处理。
就在陈永福奉命检视过第一镇新军驻地后的次日，一纸简单的传见令便送到了这位河南副总兵的临时下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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