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远见他心灰意冷,柔声道:“你又糊涂了,说这败兴的话干嘛?”史敬文黯然道:“我也不想说,但……但怕变起仓促,想说时突然没了机会。”柳慕远心如刀绞,落下泪来,道:“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史敬文伸手为她拭泪,续道:“从你进我家的第一次开始,我娘就视你为仇敌,撒泼使赖,百般刁难,想逼你离开。你和她争吵顶撞,也是迫于形势,逼不得已。其实你对我娘,尊重孝敬的很,我都看在眼里,换做其他女人,早就跟她闹得鸡犬不宁了。这件事我也要感谢你。”他说了这话,又是长叹一声。
柳慕远听他像是交待后事,更是难受,泪流不止,道:“我做得不好,让你夹在我和娘之间,左右为难。”史敬文笑着摇了摇头,神色痛苦,缓缓道:“还有一件事,你给我们史家添了个大胖小子,我本来要感谢你,但事情演变成这样,儿子反而成了你的累赘,我现在对他厌恶至极,他……他……你若没这个儿子,我走之后,你就可以了无牵挂,再寻找幸福去,但有了他,这事就难的多了。”轻轻摇头,为柳慕远担忧。
柳慕远听得心如刀绞,继而勃然变色,道:“敬文,你竟跟我说这样的话,就不考虑我的感受吗?”说罢放声大哭,哀哀欲绝,
史敬文也落下泪来,如断线珍珠,滴滴让人伤心,脸上却挂着笑容,道:“慕远,有些事不想接受,也要接受,现在要你听这些,确实残忍了点儿,但我要是不说,弄不好会永远说不出了,那时我……我在下面也不瞑目。”柳慕远更是悲伤,直哭得神怜鬼悯。
史敬文轻轻抚摸她的脸庞,任她泪水肆虐,叹口气道:“哭吧!哭吧!哭完之后,想想我说的话。日子还长,向前一步,只会海阔天空,要是沉浸在回忆里不可自拔,人生除了痛苦终生,还有什么意义?我不想你日日以泪洗面,而要你微笑着活,知不知道?”柳慕远哭得气也喘不过来,强道:“你……别说了,我不听。”
史敬文还要再说,临床那老头儿叹了口气,揉揉眼睛道:“敬文,你也太狠了点儿,哪儿能这样说话?唉!真是可怜。”翻转身子,背对二人,不忍多瞧一眼。
史敬文也是心痛,但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即便现在死了,心里也不会有什么遗憾,道:“好,好,不说了。”闭上眼睛歇息。柳慕远心如刀绞,道:“你少胡思乱想了,先治好病再说。”史敬文叹了口气,低低“嗯”了一声。
这一日柳向远来到医院,见柳慕远形容憔悴,不成人形,忍不住潸然泪下,道:“二姐,你还没和大姐、哥等人说吗?”他一个月前知道史敬文住院后,柳慕远反复交待,不让他跟柳思远、柳志远姐弟俩说,以免二人担心。
柳慕远“嗯”了一声。柳向远急道:“都这样了,还隐瞒啥?让他们都来看看敬文哥吧!”柳慕远思忖片刻,点头答应。
柳思远、柳志远接到柳慕远的电话,听了史敬文的情况,都痛哭失声,连夜从老家赶来,看见柳慕远、柳向远,泣不成声。四姐弟泪水涟涟,除了伤悲,还是伤悲。待柳思远、柳志远进了病房,见到史敬文,更是锥心,泪流成河,哀伤难言。史敬文本来笑嘻嘻的,后来也陪着落了不少热泪。
良久良久,众人方止住泪水。史敬文笑道:“大姐、志远,别哭了。世上的病,都是心病,其实远没那么可怕,都是人自己吓唬自己,疑神疑鬼,导致病情加重。也就是说,人是被自己吓死的。我不像他们,我对自己有信心,这病能抗过去,很快就会好的。”柳志远、柳思远听他这样,无言以对,只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心里自是难受至极。
史敬文知二人心意,又道:“咱们一家子,都是苦命人,也都是不服输的人,这病算什么?不过又是磨难的一种。你们都知书达理,应该知道世上有很多磨难,以不同的态度对待,会取得不同的结果。不论怎样,我绝不会向病魔屈服,在它面前哭泣哀求。我更想以另一种态度去面对它,尽力与它抗争,只要争了,纵使是最坏的结果,也不会后悔遗憾。”柳志远等含泪点头。
史敬文愈是接近死亡,愈是感慨良多,接着道:“所以我想的很清楚,你们别为我难受,更别怕我想不开,我精神状态很好,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大姐、志远向远,这些话我和慕远说过很多遍了,她总听不下去,你们都劝劝她。”他说了这话,看着柳志远等人,眼里都是求恳。
柳志远等都含悲答应,史敬文也不再多说。柳思远、柳志远在医院停了两晚,让柳慕远好好休息了一场,三日后方才和她告别,自是含悲带痛。史敬文见二人要走,将柳慕远支出病房,对柳思远、柳志远道:“大姐、志远,有几句不该说的话,我一定要说给你们听。人生无常,万一……万一我有那么一天,你们劝慕远别难受太久,把我忘得越快越好。她还年轻,要向前看得远点儿,早迈出一步早好,否则,我死难瞑目。这话我都跟她讲了,但她性子执拗,不一定接受。你们要多劝劝她,这是为了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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