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兕子也被这绝望的气氛彻底击垮，“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清脆稚嫩的哭声在压抑的殿内显得格外刺心。
殿内侍立的宫女宦官也纷纷低头垂泪，一片悲声。
叶云帆（分身）心中不忍，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看着凤榻上这位历史上贤名卓着、以深明大义、约束皇帝、调和后宫、稳定初唐政局而闻名，对“贞观之治”有着不可磨灭贡献的长孙皇后，可能就要在最好的年华香消玉殒；看着哭得几乎昏厥的长乐和吓得魂不守舍的小兕子；再想到若长孙皇后就此离世，对李承乾太子地位的潜在冲击，对李世民性情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乃至对整个贞观朝局走向的微妙改变……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殿的悲怆与沉重都吸入肺中，再化为决断的勇气。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接收到了来自现代主体的明确、冷静且带有最终授权意味的意念回复。
他上前一步，再次靠近凤榻，用只有近前的李世民、长乐，以及那位忠心耿耿、侍立榻尾不敢稍离的老嬷嬷能听到的声音，极其严肃、缓慢地说道：“陛下，臣虽无对症之药，但……或许另有一法，可冒险一试。此法或能搏一线生机。”
李世民猛地扭回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仿佛要将他烧穿：“何法？快说！只要能救皇后，任何法子，朕都准！”
叶云帆（分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扫过李世民，又掠过哭泣的长乐和懵懂的小兕子，最后落回长孙皇后痛苦的脸上，缓缓道：“此法……非比寻常，涉及海外秘传禁忌之术，施行条件极为苛刻。首先，需皇后娘娘能完全信任、配合臣。其次，过程之中，不可有丝毫惊扰，需绝对安静，亦不可有外人在场旁观。甚至……”
他顿了顿，迎着李世民急切焦灼、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甚至可能需要离开此地，前往一处……特殊的海外秘地进行医治。期间，陛下与所有随从，皆不得跟随，不得探问，不得以任何方式追查。此法凶险异常，成功与否只在五五之数，且一旦开始便无法回头。但……这或许是眼下，唯一的生机。”
李世民彻底愣住了。
离开九成宫？
去海外秘地？
不得跟随探问？
这要求太过诡异、离奇，甚至充满了不可控的危险。
作为一个帝王，他本能地怀疑，这是否是某种挟持或阴谋？
但看着妻子气息奄奄、命若游丝的样子，看着叶云帆那凝重无比、毫无作伪迹象、甚至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眼神，再联想到他之前种种不可思议的作为和从未有过的危害之举……巨大的挣扎如同风暴在他心中肆虐。
对叶云帆累积的信任（基于土豆、火药、药物），对皇后性命垂危、随时可能逝去的无边恐惧，以及对这闻所未闻、神秘莫测之法的深深疑虑，疯狂地撕扯着他。
“需要……多久？”李世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
“短则数日，长则……旬月亦未可知。此法依病症与个人体质而定，无有定期。”
叶云帆（分身）回答得异常坦诚，但也异常坚定，“但臣可向陛下立誓，必竭尽所能，穷尽一切手段，以救治皇后娘娘。若有不测……臣愿以命相抵。”
李世民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在叶云帆脸上来回刮过，试图找出任何一丝虚伪或动摇。
然而，他只看到了一片沉静如深海下的决绝。
时间仿佛凝固了。
殿内只剩下长孙皇后艰难的呼吸声和长乐公主压抑的抽泣。
良久，这位杀伐决断、开创盛世的天可汗，在挚爱生命即将消逝的巨大恐惧面前，终于猛地一咬牙，脸上肌肉抽搐，从喉咙深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字：“准！”
他死死盯着叶云帆，帝王的威严与父亲的哀求奇异交融：“朕……准了！需要朕如何做？需要何物准备？”
“请陛下暂退至殿外，并屏退左右所有人等，关闭殿门。臣需先单独与皇后娘娘言说，务必征得娘娘自身同意，此乃施术第一要害。此外……”叶云帆（分身）看向终于止住哭泣、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长乐公主，“此法或需一至亲之人从旁协助，照料娘娘，安抚情绪。长乐公主殿下，可愿随行？”
长乐公主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尽管声音还在颤抖，但语气异常坚定：“我愿意！只要能救阿娘，刀山火海我也去！我去！叶郎君，让我去，我能照顾好阿娘！”
李世民看着女儿苍白却决绝的小脸，又看看叶云帆，最终沉重无比地点了点头，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好！丽质，你……定要照顾好你阿娘，也……照顾好自己。”
他又将目光钉在叶云帆身上，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帝王的威严、父亲的恳求，以及一丝不容错辨的警告，“叶云帆，朕今日，将皇后和长乐，托付于你了！她们若有任何差池……”
“臣，明白。若有差池，臣无须陛下动手，自当万死以谢天下。”叶云帆（分身）深深躬身，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李世民不再多言，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榻上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妻子，强忍着将她留下的冲动，猛地转身，对着殿内挥了挥手，声音嘶哑：“所有人，退出殿外！关闭殿门！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寝殿百步之内，违者，斩！”
殿内所有太医、内侍、宫女，如蒙大赦又心惊胆战，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迅速退出。
那位老嬷嬷担忧地看了皇后一眼，也在李世民的目光示意下，默默退了出去。
李世民自己最后看了一眼，终究狠狠心，大步走出寝殿，亲手缓缓合上了沉重的殿门。
“哐当”一声轻响，殿门紧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殿内只剩下叶云帆、昏迷的长孙皇后、紧张期待的长乐公主，以及那满殿摇曳的烛光和令人窒息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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