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硕说到这里,有意地停顿了一下,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比刚才压低了些,但每个字都带着更沉、更重的分量,仿佛在交付一个关乎未来的秘密:
“而自强,我们前面谈的所有这些——编剧工作室、新导演计划乃至未来的类型片开发,最终都要服务于一个更大的目标,一个真正能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的根基……”
他目光灼灼地盯住陈自强,一字一顿地说:“那就是,建立属于我们‘凤凰影视’自己的院线。”
“自建院线?!”陈自强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在他当时的认知里,自建院线是邵氏兄弟、嘉禾这样拥有几十年积累、财力雄厚的行业巨头才玩得起的“重资产”游戏。
那意味着需要投入天文数字的资金去购买或长期租赁黄金地段的物业,需要应对极其复杂的牌照审批、消防安检、以及黑白两道的各种关系。
还需要组建一支庞大的专业运营团队,其复杂和沉重程度,远远超出一家电影制作公司所熟悉的领域。
这步棋,跨度太大,风险太高了。
郑硕立刻捕捉到了陈自强脸上的惊愕与疑虑,他没有回避,而是继续深入剖析,语气冷静得像在拆解一道战略难题:
“我明白你的顾虑,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邵氏兄弟能压制同行那么多年?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片厂大、明星多,更关键的是,他们手握覆盖港九新界的庞大院线网络!
电影拍出来,能不能上映、在哪儿上映、排多少场、什么时段,很大程度上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命脉所在。
再看嘉禾的邹文怀!
他为什么能迅速崛起?除了卫星制能够吸引人才,也跟他当年能够接手一批‘电懋’公司留下的影院资源,有了自己的发行渠道密不可分。”
他站起身,再次走到窗前,指着楼下繁华的街道,仿佛在指点江山:
“我们之前靠《鬼马双星》的成功,加上与正大便利店的票务合作、在《今日头条》上的宣传创新,确实打了漂亮的一仗,在传统的发行和宣传壁垒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这证明了新渠道、新方法的威力。
但是,自强,这还远远不够!”
他的语气变得异常坚决:“发行渠道的咽喉要道,如果始终卡在别人手里,我们的命脉就永远捏在别人手心。
今天他们可以因为我们的电影卖座而给我们好场次,明天如果出现利益冲突,或者邵氏兄弟、嘉禾施加压力,他们随时可以卡我们的排片。
到那时,我们就算有再好的电影,也可能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们要想真正成为一方诸侯,不再受制于人,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地盘——属于自己的电影院线!”
接着,他描绘了具体的实施路径,思路清晰而务实:“当然,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我们可以不用一开始就像邵氏那样铺开几十家影院。我们可以采取‘由点及面’的策略,先从一两间影院开始试点。
选址要极其精准,比如选在新兴的、有消费潜力的居民区或者年轻人聚集的商业区,避开与巨头直接火拼的白热化区域。
影院的装修、服务都要新潮、舒适,与众不同,要主打我们‘凤凰出品’的精品招牌,形成独特的观影体验和品牌特色,让别人一提到‘凤凰影院’,就想到是好电影、好服务的代名词。”
“同时……”郑硕强调:“自建院线不代表我们要放弃与其他独立影院的联盟。恰恰相反,我们要两条腿走路。
一方面精心打造自己的直营旗舰影院,树立品牌标杆;
另一方面,要继续深化和巩固与那些信誉好、位置佳的独立影院的联盟关系,用更优渥的分账条件、更灵活高效的排片策略,把他们牢牢绑定在我们的‘凤凰发行网络’战车上。
这样,既有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核心阵地,又有广泛合作的同盟军,我们的发行网络才能既‘稳’又‘活’,根基才足够扎实。”
说完这番长远布局,郑硕坐回椅子,目光灼灼地看向陈自强,语气变得凝重而充满托付:“这件事,不急在一时,需要长期的投入和耕耘,但必须从现在就开始筹划、布局。
资金如何筹措、地段如何选择、各种繁琐的牌照如何申请、专业的影院管理团队如何搭建……这些都是硬骨头。
自强,这可能是接下来几年里,除了内容创作之外,你最需要花心思、下力气去啃的硬骨头了。”
陈自强静静地听着,最初的那份震惊和疑虑逐渐被一种沉重的压力感和被巨大信任所激发的热血所取代。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建院线,这不再是满足于做一个成功的制片公司或内容提供商,而是真正的行业“棋手”的思维。
旨在构建一个从制作、发行到放映的完整产业闭环,掌握行业话语权。
这步棋若能走通,“凤凰影视”的格局将彻底不同。
他深吸一口气,迎上郑硕的目光,重重点头,语气坚定:“老板,我明白了您的战略意图。
这件事关乎公司根本,我会立刻开始着手,系统地收集资料,做深入的前期调研,把各方面的困难和可行性都摸清楚。”
郑硕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了些,他知道这个担子很重,需要给搭档消化和准备的时间:“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眼下最重要、最紧迫的,还是集中所有资源,全力支持洪金宝把《三德道长与舂米六》拍好、宣发好,务必要打响这具有战略意义的第一炮。
只要我们能持续产出叫好又叫座的电影,用市场成绩说话,我们后面谋划的一切,无论是吸引人才、还是拓展渠道,才会更有底气,也更好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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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974年12月3日,晚上19点35分。
地点:观塘工业区·凤凰影视武行基地。
天早就黑透了,白日里的机器轰鸣也停了,只剩些野狗叫声和远处货轮偶尔的汽笛声。
可那片旧仓库群里,其中一栋靠边的二层仓库,窗户缝里漏出来的灯光倒是挺亮堂,隐隐约约还有人声和笑闹声传出来,跟这四周的寂静有点不搭调。
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一股混合的气味就扑面而来。白天几十号人摸爬滚打、流汗出力留下的那股子热烘烘的汗味儿还没散干净。
但现在更冲鼻子的,是烧鹅、叉烧的油香,还有姜葱炒蟹的镬气,混着一点廉价啤酒的味道。
仓库顶上几盏大瓦数的灯泡明晃晃地亮着,照着下面这群人。
几张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拖出来的旧桌子,还有几个废弃的木头胶片箱拼在一块,上面铺了层报纸,就成了临时的餐桌。
烧鹅油亮亮的皮看着就脆,整只斩开堆在盘里;
叉烧是深红色的,肥瘦相间;
一大盆姜葱炒蟹堆得冒尖,螃蟹壳红彤彤的;
旁边还散放着几碟卤水拼盘、炒河粉。
地上散乱地放着几箱“生力”啤酒,绿瓶子,瓶盖都开了,白色的泡沫顺着瓶口往下流。
洪金宝换了件干净的白色短袖汗衫,但袖子还是习惯性地捋到了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站在主位旁边,手里拎着一瓶啤酒,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刚才喝的。
他旁边围坐着元彪、林正英、陈会毅、钟发,还有十几个跟着他打拼的武行兄弟,有的还穿着白天练功的背心,一身腱子肉,脸上脖子上汗还没干透。
人人脸上都冒着红光,眼睛亮晶晶的,咧着嘴笑。空气里那股子高兴劲儿,简直能把仓库顶棚掀了。
为啥这么高兴?
就因为下午剧本最后一遍对完,郑硕那边拍了板,正式定稿了。
那厚厚一摞写着《三德道长与舂米六》的纸,对这帮兄弟来说,不单是意味着年后就有工开、有活干、有固定薪水拿。
更意味着一个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要拍一部真正属于他们“洪家班”、由他们三毛哥领着干的电影了!
是主演,是导演,是动作设计,全自己说了算!这跟以前在别的剧组,听人吆喝,当个高级点的“打手”,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兄弟们!静一静,听我说两句!”洪金宝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嗓子吼出来,带着笑意,震得仓库里嗡嗡响。
闹哄哄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脸上挂着笑,手里还抓着鹅腿或者举着酒瓶。
“多的漂亮话,我三毛也不会讲!”洪金宝举起酒瓶子,对着所有人划了一圈:“就一句——本子,定了!
咱们的《三德道长与舂米六》,过了年,就他妈正式开机!往后这几个月,大家铆足了劲,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有的还带着白天对打留下的青紫,声音低了些,但更实在:
“这几个月,兄弟们跟着我,在这破仓库里,从早练到晚,身上没少添淤青,汗流了有几吨。我洪金宝,都记在心里!”
他猛地又把酒瓶举高,声如洪钟:“这第一口,敬大家!辛苦了!”
“敬三毛哥!”
“开工大吉!”
“拍部好戏出来!”
十几条汉子轰然应和,声音差点把屋顶掀了。玻璃瓶子叮叮当当撞在一起,金黄色的酒液和白色的泡沫溅得到处都是,也没人顾得上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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