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的镜海市,东边天际刚洇出一丝极淡的鱼肚白,像被墨汁晕染的宣纸边缘,勉强透出点光亮。工地的铁皮板房里,单于黻翻了个身,帆布床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眼底的红血丝——昨晚整理丈夫遗物到后半夜,那本泛黄的工作手册还摊在床头柜上,扉页“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几个字,被丈夫的指腹磨得发亮。
“妈,你又没睡好?”隔壁床传来女儿单星揉着眼睛的声音,小姑娘才十二岁,辫子上还别着去年学校艺术节得的星星发卡,此刻正掀着被子坐起来,小脸上满是惺忪。
单于黻赶紧按灭手机屏幕,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伸手替女儿拢了拢衣角:“没事,妈就是想你爸了。今天不是要去工地看钢筋琴吗?快起来洗漱,食堂的馒头该热好了。”
单星点点头,脚丫刚碰到地面就缩了回去——板房里的水泥地还带着隔夜的寒气,像浸了冰的石板。她趿拉着拖鞋跑到水龙头前,冷水泼在脸上时发出“嘶”的轻呼,转身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个用彩纸折的小星星,悄悄塞进了单于黻的工作服口袋。
工地食堂的白炽灯昏黄得像蒙了层油垢,蒸笼里飘出的蒸汽裹着面粉的香气,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落在油腻的餐桌上。老周师傅正用铁勺敲着大铁盆,“当当当”的声响在空旷的食堂里回荡:“单于姐,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星丫头,来,爷爷给你留了糖包。”
单星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糖包,咬了一口,糖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她赶紧用手背擦掉,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周爷爷!今天要去看爸爸的钢筋琴,还要听新哥哥弹《小星星》呢!”
单于黻端着粥碗走过来,碗沿沾着几粒米,她坐下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食堂门口——那里挂着张褪色的安全生产标语,还是丈夫当年亲手贴的,边角已经卷了起来,像被风吹皱的纸船。她想起丈夫总说,等单星考上初中,就带她们娘俩去听真正的交响乐,可现在,只有那架用废弃钢筋焊成的“钢琴”,还立在工地中央的空地上,成了父女间唯一的念想。
“单于姐,发什么愣呢?”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工地的安全员老陈,他手里拿着个铁皮哨子,脖子上挂着的安全帽蹭得衣服“沙沙”响,“今天有新工人来报道,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学建筑的,特意来咱们这儿看钢筋琴呢。”
单于黻回过神,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底的凉意。她放下碗时,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彩纸星星,才想起女儿刚才的小动作,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是吗?那正好,让他也听听,我家老单当年的手艺。”
六点整,工地的大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晨雾像潮水般涌进来,裹着远处菜市场传来的叫卖声——“新鲜的青菜嘞,刚从地里拔的!”“豆腐脑,热乎的豆腐脑!”。单星拉着单于黻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工地中央跑,小皮鞋踩在碎石子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远远地,就能看到那架钢筋琴立在空地上,晨光给冰冷的钢筋镀上了一层金边,琴键是用不同粗细的螺纹钢焊成的,最下面的“do”键上,还留着丈夫用马克笔写的“星丫头的最爱”。单星跑过去,踮起脚尖摸了摸那行字,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回头对单于黻说:“妈,你听,风一吹,钢筋在唱歌呢。”
单于黻走过去,轻轻闭上眼睛,风穿过钢筋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丈夫当年在工地哼的调子。她想起去年冬天,丈夫为了给单星做这架钢筋琴,在工棚里焊到半夜,手被烫伤了也不吭声,只是说“要让女儿知道,爸爸的钢筋也能弹出好听的歌”。
“请问,这就是单师傅做的钢筋琴吗?”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怯生生的语气。单于黻转过身,看到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小伙子,背着个旧帆布包,头发有点乱,眼睛却很亮,像落了星星的夜空。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封面上画着架小小的钢琴,旁边写着“建筑音乐”。
“我叫林默,是新来的实习生。”小伙子赶紧递过名片,手指有点紧张地攥着衣角,“我在学校就听说过单师傅的故事,特意来看看这架钢筋琴。我……我也会用钢筋弹琴。”
单星眼睛一亮,拉着林默的衣角:“哥哥,你会弹《小星星》吗?我爸爸以前总弹给我听。”
林默蹲下身,笑着揉了揉单星的头发,他的掌心有点粗糙,像经常握工具的样子:“当然会,不过我弹的版本,可能和你爸爸的不一样哦。”
他走到钢筋琴前,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落在钢筋上。当第一个音符“do”响起时,单于黻突然愣住了——那频率,那力度,和丈夫当年弹的一模一样,连在“mi”键上稍作停留的习惯,都分毫不差。她看着林默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恍惚间竟觉得,站在那里的,还是那个总爱哼着歌焊钢筋的丈夫。
“妈妈,你怎么哭了?”单星拉了拉单于黻的手,小姑娘的指尖暖暖的,像小太阳。
单于黻赶紧抹掉眼泪,笑着摇摇头:“妈是高兴,林默哥哥弹得太好听了。”
林默弹完最后一个音符,转过身时,看到单于黻红红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是不是弹得不好?其实我是跟着网上的视频学的,单师傅的演奏视频,我看了好多遍。”
“你怎么会知道网上的视频?”单于黻突然想起,去年丈夫去世后,她把他弹钢筋琴的视频传到了网上,标题是“给女儿的建筑摇篮曲”,没多少人关注,只有几个零星的点赞。
林默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旧手机,屏幕裂了道缝,他点开一个视频,正是单于黻上传的那个。视频里,丈夫穿着沾满灰尘的工装,在夕阳下弹着《小星星》,单星坐在旁边的水泥墩上,跟着哼唱,画面有点晃,却充满了烟火气。
“我小时候,也有个舅舅,是个建筑工人。”林默的声音有点低沉,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指尖轻轻划过画面里的单师傅,“他也总用钢筋给我做玩具,说等我长大了,就教我用钢筋弹琴。可是……他在一次工地事故中去世了,那时候我才五岁。”
单于黻心里一紧,她想起丈夫当年也说过,有个远房表弟,在外地的工地上出了意外,只是没见过面。她看着林默,突然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小吊坠——是个用钢筋焊成的小星星,和单星发卡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你的吊坠……”单于黻指着那个小吊坠,声音有点发颤。
林默摸了摸吊坠,眼神变得温柔:“这是舅舅留给我的,他说这是‘希望之星’,能保佑我平平安安。我这次来镜海市,除了实习,也是想找找舅舅的家人,他当年说,他有个表哥,也在建筑行业,叫单……”
“单志强!”单于黻脱口而出,丈夫的名字在空气里回荡,带着点颤抖的尾音。
林默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又多了道裂痕:“你……你怎么知道我舅舅的名字?”
“他是我丈夫。”单于黻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地上的碎石子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他去年……在一次塔吊事故中,为了救新工人,牺牲了。”
林默愣在原地,手里的笔记本掉在地上,页面散开,里面画满了各种钢筋琴的设计图,还有一行小字:“寻找舅舅的表哥,单志强。”他突然蹲下身,双手抱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单星有点害怕地拉着单于黻的衣角,小声说:“妈妈,林默哥哥怎么了?”
单于黻蹲下身,把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哥哥只是……找到亲人了。”
晨雾渐渐散去,太阳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钢筋琴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工地的工人们陆续赶来,看到这一幕,都停下了脚步,默默地站在一旁。老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包烟,却没点燃,只是攥在手里。老周师傅擦了擦眼睛,转身去食堂端了碗热粥,递到林默面前:“孩子,先喝点粥,暖暖身子。”
林默接过粥碗,眼泪掉进粥里,他哽咽着说:“我妈妈说,舅舅有个表哥,会用钢筋弹琴,还说等我长大了,带我去见他。我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你们。”
单于黻从口袋里掏出丈夫的工作手册,递到林默手里:“这是你舅舅的手册,他总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每一根钢筋,每一块砖,都有自己的旋律。”
林默翻开手册,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年轻时的单志强和一个年轻人的合影,两人都穿着工装,手里拿着钢筋,笑得灿烂。照片背面写着:“给表弟林建军,愿我们的钢筋都能弹出最美的歌。”
“这是我爸爸!”林默的声音颤抖着,他指着照片里的年轻人,眼泪再次涌出,“我爸爸叫林建军,是舅舅的表弟,他也是个建筑工人,去年因病去世了。他临终前说,一定要找到舅舅的家人,把这张照片还给你们。”
单于黻看着照片,突然想起丈夫当年说过,有个表弟叫林建军,两人小时候总在一起玩泥巴,说长大了要一起盖高楼。她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们的孩子,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在工地的钢筋琴前。
“妈妈,”单星拉了拉单于黻的手,指着钢筋琴,“我们一起弹《小星星》吧,让爸爸和林默哥哥的爸爸,都能听到。”
单于黻点点头,拉着林默的手,走到钢筋琴前。单星站在中间,小手放在最细的钢筋上。当三个不同的声音,在晨光里共同弹出第一个音符时,工地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钢筋的共鸣声,在空气里回荡,像跨越时空的对话。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单星的歌声清脆,像山涧的泉水,林默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哽咽,而单于黻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每一根冰冷的钢筋。远处的塔吊缓缓转动,阳光透过钢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跳动的音符。
突然,工地的广播响了起来,是老陈按的紧急广播键,他拿着话筒,声音有点沙哑:“各位工友,今天,我们工地来了位特殊的客人,他是单师傅的外甥,林默。现在,让我们一起,听他们弹完这首《小星星》,也让单师傅听听,他的钢筋琴,还在唱歌。”
广播里传出的音乐,在整个工地回荡,正在搬运材料的工人停下了脚步,正在焊接钢筋的工人关掉了焊机,正在搅拌水泥的工人关掉了机器。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着,听着这首从钢筋上弹出的歌,有人偷偷抹眼泪,有人拿出手机录像,有人想起了自己远方的家人。
林默弹到最后一个音符时,突然发现,钢筋琴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花圈,是用工地里常见的野菊花编的,旁边放着张纸条:“单师傅,谢谢你的钢筋琴,让我知道,平凡的工作也能开出最美的花。——一个被你救过的新工人。”
单于黻看着那个花圈,突然想起丈夫牺牲那天,就是为了救一个操作失误的新工人,才被倒下的钢架砸中。她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野菊花,花瓣上的露珠滑下来,像眼泪。
“妈妈,你看!”单星指着远处,一群孩子举着鲜花跑了过来,是附近小学的学生,他们手里拿着画板,正在工地的围墙上画画——有的画着钢筋琴,有的画着单师傅的笑脸,有的画着满天的星星。
“我们是来参加‘建筑音乐社’成立仪式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拿着个用彩纸做的小钢琴,“老师说,单师傅的钢筋琴,是最棒的乐器!”
林默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想起舅舅的话:“建筑不是冰冷的钢筋水泥,是有温度的,是能传递爱的。”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设计图,递给单于黻:“单阿姨,这是我设计的‘建筑音乐墙’,用工地的废弃材料做的,能随风发出不同的声音。我想在工地旁边建起来,让单师傅的音乐,永远留在这儿。”
单于黻接过设计图,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图纸上,音乐墙的中间,画着一架小小的钢筋琴,旁边围着一群孩子,最上面写着:“献给所有用双手创造美好的建筑工人。”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钢筋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双温暖的手,拥抱了整个工地。单于黻看着林默,看着单星,看着身边的工友们,突然明白,丈夫的钢筋琴,从来都不是一架简单的乐器,它是爱,是希望,是传承,是无数平凡人用双手创造的,最动人的建筑乐章。
“我们一起建吧。”单于黻的声音坚定,带着点哽咽,却充满了力量,“让这面音乐墙,成为镜海市最温暖的地标,让所有人都知道,平凡的岗位,也能弹出最美的歌。”
林默点点头,单星蹦蹦跳跳地拍手:“好呀好呀!我要在音乐墙上画满星星,让爸爸每天都能看到!”
工友们也纷纷响应,老陈吹响了铁皮哨子:“各位,今天下午停工半天,我们一起建音乐墙!老周,你去食堂准备点馒头,让大家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没问题!”老周师傅笑着答应,转身往食堂跑,脚步轻快得像个小伙子。
工地里热闹起来,有人去搬废弃的钢筋,有人去捡散落的水泥块,有人去附近的山上挖野菊花。单星拉着林默的手,在工地的空地上画着设计图,小姑娘的画虽然稚嫩,却充满了想象力——音乐墙的顶端,有个大大的太阳,旁边写着:“爸爸的钢筋琴,永远在唱歌。”
单于黻站在钢筋琴前,轻轻抚摸着丈夫留下的痕迹,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温暖得像丈夫的怀抱。她想起丈夫常说的一句话:“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而爱,是永恒的旋律。”此刻,她终于明白,丈夫从未离开,他的爱,他的音乐,他的希望,都化作了这工地里的每一根钢筋,每一块砖,每一朵花,在晨光里,在微风中,奏响了最动人的人间乐章。
午后的阳光褪去了晨雾的微凉,晒得工地的钢筋发烫。老陈带着几个年轻工人,把堆在角落的废弃钢筋一根根扛过来,铁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噔噔”响,像是为即将开始的劳作打节拍。林默蹲在地上,摊开那张设计图,用粉笔画出大致轮廓,单星蹲在他身边,把彩纸星星贴在画好的线条旁,时不时抬头问:“林默哥哥,这里能再画个小钢琴吗?爸爸肯定喜欢。”
“当然能。”林默笑着点头,指尖划过图纸上的音乐墙,突然想起舅舅视频里的样子——单志强蹲在钢筋琴前,教单星辨认“do”和“mi”,阳光落在他沾满灰尘的工装上,像镀了层金。他转头看向单于黻,她正和老周师傅一起,把捡来的野菊花插进水泥桶里,花瓣被风吹得轻轻颤动,像在跟着远处的蝉鸣摇晃。
“单于姐,这根钢筋够长不?”一个年轻工人扛着根锈迹斑斑的螺纹钢跑过来,声音洪亮。单于黻放下手里的花,走过去量了量,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丈夫当年焊钢筋琴时的模样——他总是先把钢筋打磨光滑,再一点点校准角度,说“要让星丫头弹的时候不硌手”。她点点头:“够了,麻烦磨一下边缘,别划到手。”
林默看着这一幕,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几枚生锈的铁钉,是他从舅舅留下的工具箱里找到的。他把铁钉轻轻放在钢筋琴的“do”键上,和单志强当年写的字并排,低声说:“舅舅,我们开始建音乐墙了,你看,大家都来帮忙了。”
工地上的敲打声渐渐响起来,“叮叮当当”的,和远处菜市场的叫卖声、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竟真的像一首热闹的歌。单星拿着彩笔,在刚砌好的水泥块上画画,画着画着,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单于黻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个新折的彩纸星星:“妈,这个给你,贴在音乐墙最高的地方,这样爸爸就能最先看到。”
单于黻接过星星,指尖捏着那软软的彩纸,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抬头看向远处,几个举着画板的小学生正趴在围墙上,认真地画着工地里的场景——有的画着林默焊钢筋的样子,有的画着单星贴星星的模样,还有的,画着那架立在阳光下的钢筋琴,琴键上仿佛还跳动着音符。
“林默,过来搭把手!”老陈的声音从音乐墙那边传来。林默应了一声,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口袋里的笔记本,页面散开,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是他小时候和舅舅的合影,小小的他坐在舅舅肩头,手里拿着个钢筋焊的小星星,笑得露出豁牙。单于黻弯腰捡起照片,看着上面年轻的单志强,眼眶又热了:“那时候,他刚进工地没多久,总说要给星丫头也做个这样的星星。”
林默接过照片,小心翼翼地夹回笔记本里,然后走到音乐墙前,拿起焊枪。当焊枪的火花在钢筋上溅起时,他突然哼起了《小星星》,调子有点走样,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旁边的工人听到了,也跟着哼起来,一开始是几个人,后来变成一群人,粗哑的、清亮的、低沉的声音混在一起,顺着风,飘向了工地的每个角落。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音乐墙的主体终于建好了。用废弃钢筋焊成的框架上,嵌着各色的水泥块,有的上面画着星星,有的贴着彩纸,最中间,是一架缩小版的钢筋琴,旁边挂着单志强的工作手册,封面上“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几个字,在夕阳下格外清晰。
单星拉着单于黻和林默的手,站在音乐墙前,轻轻碰了碰钢筋。风穿过音乐墙的缝隙,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像极了《小星星》的旋律。“爸爸听到了!”单星欢呼着,蹦蹦跳跳地绕着音乐墙跑,小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单于黻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丈夫从未离开。他的爱,藏在钢筋琴里,藏在音乐墙里,藏在工友们的笑容里,藏在女儿的笑声里。她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彩纸星星,又看了看林默脖子上的钢筋吊坠,突然笑了——原来,有些东西,从来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它们会变成旋律,变成希望,变成跨越时空的重逢,在平凡的日子里,奏响最动人的乐章。
老周师傅端着刚蒸好的馒头走过来,分给大家:“趁热吃,吃饱了,明天咱们给音乐墙再刷层漆,让它亮堂堂的!”林默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突然想起舅舅视频里说的“工地的馒头最香”,眼眶一热,却笑着说:“好吃,比学校食堂的好吃多了。”
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音乐墙上,像一幅温暖的画。远处的塔吊缓缓停下,归巢的鸟儿从头顶飞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单于黻看着身边的人——笑着的林默,蹦跳的单星,忙碌的工友们,突然觉得,这就是丈夫说的“凝固的音乐”——不是冰冷的钢筋水泥,是人与人之间的爱,是平凡岗位上的坚守,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在这小小的工地上,奏响了最鲜活、最动人的人间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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