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九龙盘柱,玉阶生寒。
大熙朝正值早朝,百官肃立如松,紫檀香在鎏金炉中袅袅升腾,与殿外晨曦交织成一片迷蒙薄光。
皇帝端坐龙椅,冕旒垂下,遮住了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太监尖细的嗓音尚未落下,殿外陡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着铁甲碰撞的铿锵。
“报——”
一名传令兵冲入大殿,盔甲染尘,满面风霜。他扑跪在地,声音因急促而嘶哑:“西寂门八百里加急!大将军夙君山一人一虎,率三万夙家军,连破西夷三山十四城!”
殿内死寂。
随后,细微的骚动如涟漪般在百官中荡开。有人吸气,有人交换眼神,有人垂首掩去面上神色。
皇帝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传令兵的声音忽地转低,颤抖道:“但……大军回程途中,与西陇腹地遭遇山崩,夙将军她……下落不明,疑已……”
他没有说完。
“疑已什么?”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疑已……殉国。”
死寂再次笼罩金殿,比先前更甚。
皇帝脸上,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快得无人察觉。他抬手,冕旒晃动,露出那双此刻盛满“悲痛”的眼睛。
“夙将军……”皇帝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哽咽了一下,“和夙叔皆是我大熙栋梁,国之柱石。传朕旨意,不惜一切代价,定要将夙将军……带回来。”
“也好让夙叔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殿下众臣。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四字,他说得极轻,却像冰锥般刺入每个人的耳中。
百官齐齐躬身:“陛下圣明——”
圣明么?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位大将军,最好是永远“下落不明”。
即使带回来,自然也不会是活着带回来。
殿外,方才还明媚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
细雨绵绵,洋洋洒洒的下着。
山坳深处,流水潺潺。
天色昏暗如暮,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墨绿色的山峦。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腐叶的潮湿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甜腥。
夙君山跪坐在溪边一块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青石上。
白色裙袍被雨水浸透,紧紧贴附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并不柔弱的腰线。衣领随动作滑落一侧,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在灰暗的天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层叠的裙摆逶迤在青石与潮湿的泥土上,像一朵凋零的巨大花瓣。
乌黑长发如浓稠墨缎,一部分散在肩背,一部分蜿蜒在青石表面,被雨水浸得透亮,丝丝缕缕,黏连着石上的苔痕。
她在磨手。
两只玉白纤细的手,掌心向下,抵在粗糙的石面上,一遍,一遍,缓慢而用力地摩擦。
石头表面,暗红的血迹被雨水稀释,汇成细细的涓流,顺着石缝淌入溪中。溪水染上淡红,又迅速被冲散。
几尾叫不出名字的小鱼聚在石边,啜食着水中散开的血丝。
她低垂着眼睑,长睫沾着水珠,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绪,紧抿着失了血色的唇瓣。
沙沙——
她身后不远处的密林里,几双眼睛从枝叶缝隙间透出贪婪的光。粗重的呼吸被雨珠打叶声掩盖,但那股混杂着汗臭与兽皮的气息,随风飘来。
三个,或许四个。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他们邋遢的胡子、肮脏的手指,还有瞧见她时那令人作呕的兴奋。
夙君山动作未停,不像是磨手,倒像是在磨刀。
倏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飘来阵阵与众不同的清香。
那人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地踩在湿滑的草地与碎石上,最后停在她身后三尺处。
除了父亲,从未有人见自己的长相,是以,这人不可能是来抓她的。
“姑娘。”
声音从头顶斜后方传来,低沉,浑厚,像陈年的酒滑过喉咙,又带着山涧清泉的冷冽。沿着她的脊柱,一路蔓延至尾椎,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敛去眼底所有冰寒,肩膀轻颤一下,然后,怯怯地、缓缓地,转过头抬眼向斜上方望去。
雨幕如帘。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似月华流泻的纯净白发,在昏暗天光下泛着淡淡的珠光。那白发用一顶玉冠高高竖起,其余披散肩背。
白发之下,是一张脸。
夙君山呼吸一滞。
她见过无数皮相,俊美的、英武的、精致的,却从未有一张脸,能如此刻这般,让她脑中刹那空白。
他的五官算不上绝对完美,但组合在一起,就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一言一行既有少年的江湖意气,又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优雅。说不上哪里美,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而此时这脸的主人正微微俯身,看着她。眼神中没有某些男子初见女子狼狈时的惊艳或轻浮,有的只是纯粹的关怀。
李沉舟同样被眼前的女子摄住了心神。
他本只是循溪找水,却撞见这山鬼精魅般的景象。
她转头看来时,他仿佛看到悬崖绝壁上被雨打湿的兰花,颤巍巍绽开,吐露芳蕊。
巴掌大的脸骨相清瘦而轮廓柔和,清凌凌的眸子里浮着淡淡的水雾,肤色似是终年不见阳光的白,湿透的黑发贴着脸颊与颈项,愈发衬得那张小脸娇弱,像是随时会融化在这连绵的雨中。
他的目光落到她仍抵在石上的手,眉心微蹙。
夙君山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自己的手,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冒昧,垂眸低语,声音又轻又软:
“公子若是要接水,还请去上游吧。”她语速缓慢,字字清晰,“这里……被我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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