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的手指还停留在控制面板上，残留着刚才通讯结束时的触感。冰冷的金属表面似乎还回荡着那个女子过于完美的声音。进化之门——这个词像病毒一样在他脑海中繁殖。
马克斯突然从副驾驶座上直起身，监测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疯狂跳动。“奥罗拉，报告情况。”
人工智能的回应带着罕见的延迟。“检测到异常信息聚合...来自木卫二方向。”
舷窗外，木卫二冰封的表面突然亮起无数几何光点，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千万只眼睛。这些光点以违反物理规律的速度汇聚，扭曲着周围的空间。
“它们在...”苏羽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那些光点凝聚成一个完美的锥形体，由纯粹的几何信息构成。它旋转着，所经之处的空间像被灼烧的胶片般卷曲变形。这不是武器，更像是某种语言的极端表达——愤怒的具象化。
奥罗拉的声音终于恢复稳定：“确认来源为伊莲娜的残余信息体。它们整合了所有清道夫单元，形成了这个...几何信息锥。”
马克斯的手在控制台上快速移动。“目标是我们刚刚建立的木卫二数据节点。它们要彻底摧毁我们与月球基地的联络通道。”
信息锥的轨迹划破虚空，像一支蘸满墨水的笔在宇宙这张纸上书写着愤怒。它所到之处，连星光都被扭曲吞噬。
苏羽感到手臂上的旧印记开始发烫。那个与屏幕上残留符号完全一致的几何图案，此刻正透过制服布料传来灼热的刺痛感。
“它们在报复。”他轻声说，“因为我们接触了月球基地。”
信息锥的速度超越了光速的限制。这不是常规的物理运动，更像是概念在现实层面的直接映射。前一秒还在木卫二的轨道上，下一秒就已经逼近数据节点的防御圈。
防御系统自动激活的能量屏障在接触的瞬间就瓦解了。不是被击穿，而是被重新编码。屏障的能量结构被分解成最基本的几何单元，然后被信息锥吸收同化。
“它在学习。”马克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它在适应我们的防御模式。”
苏羽看着主屏幕上疯狂滚动的数据。这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一种对话——用毁灭作为词汇的激烈交流。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奥罗拉，停止所有防御程序。”
马克斯猛地转头：“你疯了？”
“我们在和一种完全不同的意识打交道。”苏羽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它们不理解我们的防御，只理解为敌意。”
信息锥已经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数据节点的核心模块开始发出警报，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彻底崩溃。
但就在这个瞬间，苏羽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开启了通讯频道，不是对着月球基地，而是对着正在逼近的毁灭。
“我们听到了。”他说，声音平静得不像正在面对毁灭，“我们理解你的愤怒。”
信息锥的速度突然减缓。它悬停在数据节点的边缘，旋转的几何表面泛起涟漪，仿佛在思考这句简单的话语。
马克斯屏住呼吸。他看到信息锥的结构开始发生变化，尖锐的锥顶渐渐变得圆滑，狂暴的能量波动逐渐平息。
“它在...改变形态。”奥罗拉报告道。
苏羽继续说着，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只是想理解。”
信息锥完全停了下来。它不再是一个攻击性的锥体，而是展开成一个复杂的几何网络，像一朵在真空中绽放的金属花朵。这朵花缓缓靠近数据节点，不是摧毁，而是轻柔地包裹。
“它在修复。”马克斯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它正在修复刚才造成的损伤。”
被摧毁的防御系统开始重新上线，但结构已经完全不同。新的系统融合了人类科技与那种神秘的几何逻辑，变得更加高效而优雅。
奥罗拉的声音带着困惑：“数据节点的性能提升了百分之三百。它...升级了我们。”
那朵金属之花在完成修复后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最终完全消失在木卫二的轨道上。
苏羽靠在椅背上，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们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攻击，而是一次误解的化解。
“它们一直在试图沟通。”他轻声说，“只是用的语言我们至今未能完全理解。”
马克斯看着已经完全恢复的数据节点，摇了摇头：“用毁灭来沟通？”
“用它们理解的方式。”苏羽抬起手臂，那个几何印记已经不再发烫，“愤怒、修复、升级——这些都是它们的词汇。”
舷窗外，木卫二表面的几何光点已经全部熄灭，恢复了往常冰封的宁静。但每个人都清楚，某种界限已经被打破了。
奥罗拉打破了沉默：“收到来自月球基地的新信息。”
这次出现在屏幕上的不再是那个瞳孔闪烁几何光点的女子，而是一个简单的符号——与苏羽手臂上完全一致的几何图案，旁边配着人类能够理解的数学公式。
“它们在教我们。”苏羽说，“用我们能够理解的语言。”
马克斯仔细研究着那些公式：“这是...超光速通讯的原理。它们给了我们通往月球基地的钥匙。”
潜入舱内陷入沉默。每个人都意识到，他们刚刚见证的不仅是一场危机的化解，更是一个新时代的序曲。
人类与那些神秘存在的关系，从这一刻起，进入了全新的阶段。
苏羽注视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几何符号，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这个曾经出现在他手臂上，又出现在月球基地通讯中的图案，现在以第三种形式出现在他面前。
真相确实像木星深处的冰层。但他们现在终于不再是盲目地凿冰，而是开始学习阅读冰层中封存的信息。
而远在木卫二的轨道上，被升级的数据节点正以全新的方式运转着，像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婴儿，试探着发出第一个清晰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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