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那点看似微弱的暗金色火星，与那仿佛能砸碎星河的湛蓝巨锤，依旧在进行着无声而惨烈的湮灭对抗。
时间，在极致能量的对冲中仿佛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雷伊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维持“雷极归寂”这等触及雷霆本源寂灭之力的招式，对他心神的消耗巨大到难以想象。
那点火星虽然顽固地吞噬着盖亚的力量，但每吞噬一分，雷伊眼中的雷光便黯淡一分，仿佛他的生命本源也在随之燃烧。
盖亚的状况同样糟糕。他感觉到自己轰出的、无坚不摧的战神斗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溃、消散。
那点火星就像一个无底黑洞，贪婪地吞噬着他的一切力量，包括他压榨自身换来的能量。
他的右拳，与火星接触的部位，已经开始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和更可怕的——麻木与虚无感。那是力量被从根源上瓦解的征兆。
骄傲、愤怒、还有一丝被那寂灭之力勾起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让盖亚的面容扭曲如恶鬼。他不能输！尤其是在雷伊面前！尤其在这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
“雷——伊——！！！”
盖亚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吼，左拳也猛然砸下，与右拳并拢，将残存的、甚至开始动摇的斗气意志，不顾一切地灌入那不断消融的蓝色巨锤之中！他要以最蛮横、最不计后果的方式，强行撑爆那诡异的火星！
轰！！！
湛蓝巨锤的光芒陡然回光返照般炽烈了一瞬，竟将暗金火星压得向下沉了数寸！
雷伊身躯剧震，嘴角再次溢出金色的能量光华，但他托举向上的手掌，依旧稳定如磐石。他望着状若疯狂的盖亚，眼中痛惜之色更浓。
“盖亚！收手！你会被‘归寂之力’反噬，伤及本源！”雷伊的声音穿透能量湮灭的嘶鸣，带着罕见的焦急。
“闭嘴！假惺惺！”盖亚双目赤红，根本听不进去，“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落下，盖亚竟做出了一个令雷伊瞳孔骤缩的举动——他猛地撤回了双拳！
不是退缩，而是为了下一击，蓄积最后、也是最决绝的力量！
那失去后续力量支持的蓝色巨锤虚影，在暗金火星的侵蚀下，瞬间加速消融，眨眼间便只剩下一小团黯淡的蓝光。
而盖亚，则借着撤回双拳的反冲力，身形向后暴退数十米，与雷伊拉开了距离。
他悬浮在空中，剧烈地喘息着，周身破碎的湛蓝斗气明灭不定，右拳乃至半条右臂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泽，那是被“归寂之力”侵蚀的迹象。
但他眼中的战意和恨意，却燃烧到了极致，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一并点燃。
“雷伊……”盖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沙石摩擦，“五百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一天……想着如何将你施加给我的痛苦、背叛、还有失去师父的绝望……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他缓缓抬起双臂，不是握拳，而是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在胸前交叉，指尖相对。破碎的湛蓝斗气不再试图修复身躯，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向他交叉的双臂之间汇聚！
一股比之前“元气波”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失控自毁的恐怖波动，开始从盖亚身上散发出来。他周围的空气剧烈扭曲，甚至出现了细密的黑色空间裂痕，那是能量过于狂暴，开始撼动空间稳定的征兆！
雷伊脸色大变：“盖亚！你疯了？！你在燃烧战神本源？！快停下！这样你会……”
“会死，对吗？”盖亚狞笑着打断了他，嘴角溢出带着电火花的暗蓝色血液，“那又如何？！只要能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为师父报仇，我盖亚死得其所！接我这最后一招吧，我亲爱的……师兄！！”
“战神——灭世·天诛地灭！！！”
盖亚交叉的双臂，猛地向两侧撕开！仿佛要将自己的胸膛，连同这片天地，一同撕裂！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介于深蓝与暗红之间、充满了毁灭、疯狂、以及同归于尽意志的恐怖能量光柱，如同从地狱深处喷发出的灭世之火，悍然轰向雷伊！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崩裂，露出后面令人心悸的漆黑虚空！下方的大地，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开始无声地崩塌、湮灭，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
这是盖亚以燃烧生命和战神本源为代价，发出的、超越他自身极限的禁忌一击！威力之强，已然无限接近，甚至短暂触摸到了传说中的级别的门槛！
面对这真正意义上“灭世”级别的攻击，雷伊知道，任何技巧、任何取巧的防御，都已经失去意义。此刻的盖亚，已抱定死志，攻击中只有毁灭，再无丝毫回转余地。
劝说……已经无效了。
雷伊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痛惜、无奈、挣扎，都被一种深沉的、如同万古雷霆般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他是雷神。守护赫尔卡星、守护无尽能源、甚至……守护眼前这个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兄弟的职责，依然在他肩上。
他不能让盖亚就这样毁灭自己，也不能让这灭世一击的余波，彻底摧毁脚下这片故土。
那么，便只剩下一个选择。
以绝对的力量，正面击溃它！
雷伊不再压制体内那浩瀚如海的雷霆本源。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地。他周身的金色雷海彻底沸腾、蒸发，化作无数道细若游丝、却蕴含着最纯粹雷霆法则的金色光流，如同百鸟归巢，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身躯，开始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仿佛由纯粹雷霆法则凝聚而成的光芒。皮肤、毛发、铠甲……一切物质的特征都在淡化，他整个人逐渐化为一道人形的、顶天立地的金色雷霆！
一股比盖亚的“灭世”光柱更加古老、更加威严、更加接近宇宙本源力量的恐怖威压，降临了！
赫尔卡星的天空，彻底失去了颜色，只剩下纯粹的金与暗红蓝的对峙。方圆数百公里内，所有的能量粒子都在战栗、臣服。
“盖亚……”雷伊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宏大、冰冷，又带着一丝最后的叹息，“这一击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的恩怨，该了结了。”
“雷神·终极奥义——”
“审判——苍雷破！！”
化为雷霆本源的雷伊，对着那道灭世光柱，缓缓推出了一拳。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的爆发。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将宇宙开辟以来所有雷霆的威严与力量都压缩其中的暗金色拳印，从雷伊的拳锋脱出。
这道拳印，大小不过磨盘，移动速度也并不快。但它所过之处，空间不再是碎裂，而是直接“消失”！
不是被摧毁，而是被拳印中蕴含的、最本源的雷霆“秩序”之力，强行抚平、归位，露出了后面更加稳定、也更加死寂的虚空背景。
灭世光柱，带着盖亚五百年的恨意与燃烧生命的决绝，轰然撞上了这道看似不起眼的暗金拳印。
然后——
如同滚烫的刀锋切入凝固的牛油。
又如同骄阳下的朝露。
那道足以让星辰黯淡、让大陆陆沉的“灭世·天诛地灭”光柱，在与暗金拳印接触的瞬间，便被从最基础的能量结构层面，摧枯拉朽般地……分解、溃散、湮灭！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能量的爆炸。
只有一面倒的、碾压式的消融！
暗金拳印，以一种恒定而不可阻挡的速度，沿着光柱的轨迹，逆流而上！它所过之处，狂暴的灭世能量如同遇到克星般无声溃灭，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不……不可能！！！”盖亚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置信的、混合着绝望与茫然的惊骇。
他倾尽一切，甚至燃烧生命发出的最强一击，在雷伊这仿佛代表着宇宙雷霆“审判”权柄的一拳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种力量层次的差距……这五百年来，雷伊究竟走到了何等境界？！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暗金拳印已然穿透了整道灭世光柱，来到了他的面前。
拳印并未直接轰击他的身体，而是在他身前寸许之地，轻轻一顿。
然后，拳印中蕴含的那股浩瀚、威严、仿佛代天行罚的雷霆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爆发，尽数冲击在盖亚早已油尽灯枯、且被“归寂之力”侵蚀的身躯和意志之上！
“噗——！！！”
盖亚如遭雷击，狂喷出一大口混杂着暗蓝能量和金色电光的鲜血，周身残存的斗气瞬间彻底熄灭。
他眼中的疯狂、恨意、战意，如同被浇灭的火焰，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剧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尘埃落定般的空白。
他那魁梧如山、曾战天斗地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所有力量，从数百米的高空，无力地向下坠落。
“盖亚！”雷伊所化的雷霆本源之躯瞬间消散，重新显露出他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极点的本体。他强忍着体内因过度催动本源而带来的阵阵空虚与剧痛，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黯淡的金色电光，疾追而下。
就在盖亚即将重重砸落在地面废墟的前一刻，雷伊堪堪赶到，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接住了他下坠的身躯。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盖亚身上布满了被雷霆灼伤、被自身狂暴能量反噬、以及被“归寂之力”侵蚀的可怕伤痕，许多伤口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内部能量脉络的黯淡与断裂。他紧闭着双眼，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嘴角还在不断溢出带着电光的血液。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好胜勇猛、与自己情同手足的战神，此刻却如同一件破碎的瓷器，躺在他的臂弯里，生机微弱。
雷伊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赢了，以无可争议的、碾压般的优势，赢得了这场持续五百年的宿命之战。
但他感受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
只有无边的疲惫，和看着兄弟在怀中奄奄一息的、锥心刺骨的痛。
他缓缓降落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巨石上，轻轻将盖亚放下，让他靠坐在石壁上。然后，他半跪在盖亚面前，伸出手，想要输送一些温和的雷霆能量，替他稳住伤势。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盖亚胸膛的瞬间——
盖亚紧闭的眼睑，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那双曾经燃烧着熊熊战火和不屈意志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蓝，以及深深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疲惫与空洞。
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雷伊，看到了雷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痛惜、焦急……还有愧疚。
盖亚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别动，盖亚。”雷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伤得很重，我先帮你稳定伤势……”
他再次伸出手。
啪。
一只冰凉、无力、却异常坚决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
盖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偏过头，避开了雷伊的目光，望向远方荒凉破败的神殿废墟，望向赫尔卡星昏黄的天空。
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传入了雷伊的耳中，也仿佛穿越了五百年的时光尘埃，回荡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
“为……为什么……”
“这一拳……你明明……早就……可以……”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为什么，不在五百年前，就以这样的力量阻止我？
为什么，要任由我仇恨、追逐五百年？
为什么，直到我要与你同归于尽，才展现出这令我绝望的差距？
盖亚没有问出口，但雷伊听懂了。他听懂了那话语中，除了仇恨被击碎后的茫然，除了战败的屈辱，还有一丝……连盖亚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被隐藏在最深处的、对于“真相”的微弱希冀，以及对于这五百年虚度光阴的……巨大空洞感。
雷伊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看着盖亚灰败的侧脸，看着他那拒绝的姿态，心中翻涌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解释？说自己这五百年来，同样在无尽的自责、追查与磨砺中度过？说自己从未放弃寻找真相，从未放弃挽回兄弟？说直到最近，才在无尽的磨砺与对雷霆法则的领悟中，触摸到了这“审判”之力的门槛？
此刻说来，在盖亚听来，是否更像是胜利者虚伪的炫耀？
最终，雷伊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依旧半跪在盖亚面前，如同一个虔诚的赎罪者，低声道：
“对不起，盖亚。”
“这五百年……对不起。”
“师父的事……能源的事……我一定会查清，给你，给所有赫尔卡星人一个交代。”
“在那之前……”雷伊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那枚重新浮现的、散发着温和光芒的无尽能源晶体上，又看向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盖亚，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先活下去。”
他不再征求盖亚的同意，左手虚按在盖亚胸前上方，右手则托起那枚无尽能源。一缕极其精纯、温和、充满生机的淡金色能量，从无尽能源中被缓缓引导而出，如同最轻柔的雨丝，洒落在盖亚千疮百孔的身躯上。
这是无尽能源最本源的治愈与滋养之力，虽然不能立刻治愈盖亚如此严重的伤势，但至少可以吊住他的性命，稳住他崩溃的生命本源。
盖亚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想要抗拒，但重伤之下，他连移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那温暖却让他感到无比复杂和屈辱的能量，涌入自己冰冷的躯体。
他依旧偏着头，望着远方，灰蓝的眼眸深处，那死寂的疲惫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碎裂、融化，又冻结成更加复杂难言的形状。
兄弟二人，一个半跪输送着救命的能量，一个靠坐着默默承受。
胜与败，生与死，五百年的恩怨与血泪，在这一刻，凝固成赫尔卡星荒凉背景下，一幅无比沉重、又无比悲哀的画面。
而在他们上方，高空之中，因两位战神终极对拼而彻底清朗、却又布满细微空间裂痕的苍穹上，一道极其隐蔽、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黑色身影，正静静地悬浮着。
墨渊正在默默看着，看着下方那尘埃落定的一幕，赤红的眼眸中，倒映着雷伊手中那枚散发着浩瀚能量的晶体，以及盖亚身上不断被治愈能量浸润的伤口。
他的指尖，那支基因采集器的指示灯，悄然由待机的幽绿，转变成了准备就绪的淡蓝。
时机……似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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