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劫尺的清光与魔气、星光激烈碰撞,将魔渊映照得如同白昼。杨毅不顾伤势,状若疯虎,死死缠住血魅魔尊与假杨毅(千面幻魔)。他的攻势凌厉决绝,完全是搏命的打法,竟一时间将两大魔头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紫老和冥骨也全力出手,对抗其他魔族高手,并试图破开空间封锁,接应杨毅。
而云梦璃,手持那枚滚烫的留影石,整个人如坠冰窟,又似被烈焰焚烧。石中的影像清晰无比——从最初万骨魔渊外营地的探查,到发现假杨毅与血魅魔尊密谋,再到自己被追踪发现、激战,以及最后时刻血魅魔尊那得意而阴险的挑拨话语……所有的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她眼前。
留影石中,杨毅那道急促而带着伤痛的神念更是反复回响:“梦璃,信我!此乃魔族阴谋,意在离间,毁我灵武盟!我若身死,尺子会传回盟内,真相自明!保重!”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剜着她的心。
“我…我都做了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先前那冰冷的决绝、所谓的大义凛然,此刻看来是如此可笑、可悲!她非但没有辨明真相,反而成了魔族的帮凶,将她最在意的人,亲手逼入了绝境,甚至…几乎亲手“诛杀”。
悔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抬头,看向战场中央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在为了自证清白、为了对抗魔族而拼死奋战的身影。他的雷光依旧璀璨,却透着一股凄厉;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无法言喻的孤寂与…对她深深的失望。
“不…不是这样…杨毅!停下!”云梦璃嘶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她不顾一切地催动璇玑星盘,但这一次,星光不再是为了镇压,而是化作柔和的星辉,试图去帮助杨毅抵御魔气,治疗伤势,甚至想要束缚血魅魔尊。
然而,晚了。
血魅魔尊何等狡诈,早已看出云梦璃心态崩溃。她尖啸一声:“幻魔,缠住他!其他人,拦住那两个老家伙!” 自己则身形一晃,化作漫天血影,并非强攻杨毅,而是如同附骨之疽,专门袭扰杨毅的神魂伤口,同时发出靡靡魔音,不断冲击杨毅本已因激战和误会而动荡的心神。
“杨郎~何必苦苦支撑?你最心爱的人都不信你,都要杀你,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不如放开抵抗,与我等同享魔道永恒~” 魔音贯耳,直指心魔。
千面幻魔所化的假杨毅也狞笑着,攻击愈发阴毒,口中还模仿着杨毅的声音,说着扭曲的“情话”与“怨恨”,进一步扰乱杨毅和云梦璃的心神。
杨毅的确已经到了极限。连番恶战,重伤在身,灵力濒临枯竭,量劫尺的光芒都开始明灭不定。而最致命的,是云梦璃那由信任到背叛、由“诛杀”到悔恨的转变,以及此刻血魅魔尊针对性的心神攻击,让他坚守的道心产生了剧烈的动摇和裂痕。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悲凉涌上心头。为了应对量劫,他殚精竭虑;为了团结各域,他忍辱负重;为了查明真相,他孤身犯险。可结果呢?挚爱之人因误会而刀剑相向,魔族阴谋环伺,灵武大陆内忧外患……这残破的棋局,这污浊的世道,仿佛都在将他推向绝望的深渊。
“啊——!!!” 他仰天发出一声蕴藏着无尽痛苦、愤怒与无奈的咆哮。体内的《九霄雷煌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甚至开始逆向冲击某些古老的经脉禁制。量劫尺似乎感应到他决绝的心意,尺身之上,那些原本模糊的、代表更高层次规则的纹路,开始逐一明亮起来,散发出不属于灵武大陆的、令人心悸的波动。
“不好!他要强行引动飞升劫!” 紫老见多识广,瞬间脸色惨白,失声惊呼。
灵武大陆因上古封印,早已断绝飞升之路。强行引动,无异于自毁,且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天地反噬!但此刻的杨毅,似乎已不在乎了。他感到这片天地对他充满了排斥与恶意,那无形的封印壁垒,在量劫尺异常活跃的本源力量和自身决死心境的冲击下,竟然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阻止他!” 血魅魔尊也感到了不妙,那飞升劫引动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无数攻击向着杨毅倾泻而去。
云梦璃更是魂飞魄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强行引动早已断绝的飞升之路意味着什么!那几乎十死无生!“杨毅!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停下!” 她哭喊着,疯狂的催动星盘,不惜燃烧本命星元,化作最璀璨的星辉护盾,想要挡在杨毅身前,替他承受攻击。
然而,杨毅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失望,只剩下深深的疲惫、无奈,以及一丝…难以磨灭的、最终化为释然的温柔。仿佛在说:就这样吧,梦璃。这一切,该结束了。
他没有接受她的保护,反而轻轻推开了那层星辉护盾。
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将最后的、所有的灵力、精血、乃至部分神魂本源,毫无保留地注入量劫尺!
“以我身魂,丈量天地!以我雷火,破此囚笼!灵武封印——开!!!”
量劫尺爆发出比太阳更耀眼千万倍的光芒!那不是清光,而是一种混沌初开、法则重定的原始光辉!尺身之上,浮现出完整的灵武大陆虚影,然后虚影上出现无数裂痕,轰然破碎!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那层无形的、坚固了万古的封印壁垒,被这股决绝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无尽的高纬度灵气(仙灵之气?混沌之气?)如同天河倒灌,汹涌而下,其中夹杂着恐怖的空间乱流和毁灭性能量!
一道无法形容其粗细、贯穿天地的混沌光柱,将杨毅彻底笼罩!
“不——!!!” 云梦璃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冲向光柱。
但光柱的力量太恐怖了,那是足以破碎大陆封印、引动飞升异象的威力!她尚未靠近,就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掀飞,口中鲜血狂喷。
在光柱中心,杨毅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他的肉身在崩解,又在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下重组,气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升,却又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他最后看了一眼被震飞重伤、满脸绝望泪水的云梦璃,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声音传出。
下一刻,混沌光柱猛地向内收缩,连同其中杨毅那虚幻的身影一起,化为一个极致的光点,然后——
咻!
光点逆冲而上,以超越四维的速度,射入了九天之上那道被强行撕开的封印裂隙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裂隙开始缓缓弥合,倒灌的异种能量也逐渐平息。只留下满目疮痍的魔渊,以及空中缓缓飘落的、属于杨毅的几片染血的衣角,和那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所有灵性、“哐当”一声掉落在焦土上的量劫尺本体。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杨毅引动飞升到消失,不过短短数息。
战场上,一片死寂。
血魅魔尊和千面幻魔面面相觑,眼中有着惊悸和后怕,但更多的是阴谋得逞的狂喜——杨毅这个最大的障碍,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消失”了!虽然没能得到量劫尺和杨毅本人,但目的似乎达到了?
紫老和冥骨呆立原地,望着天空正在愈合的裂隙,老泪纵横。他们知道,杨毅这一去,凶多吉少。强行破界飞升,古往今来几乎无人成功,何况是在这种重伤垂死、心神崩溃的状态下?更大的可能,是在穿越界膜和空间乱流时,便已形神俱灭……
而云梦璃……
她趴在地上,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抓住那片缓缓飘落的、染血的衣角。指尖触及的瞬间,衣角却化作飞灰,消散在带着焦糊味的空气中。
她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望向杨毅消失的天空。那里,封印裂隙已然闭合,只留下一片空洞的、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虚无。
他…走了。
不,是“没”了。
在她的不信任下,在她的攻击逼迫下,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为了自证清白,为了摆脱这令他绝望的境地,他选择了最决绝、最惨烈的方式,强行破开这片天地的牢笼,飞升而去,或者说…形神俱散。
“嗬…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声音,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极致的悔恨、悲痛、绝望,如同最凶猛的毒药,瞬间侵蚀了她的身心。
璇玑星盘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地上。
而她那一头原本如同流淌着星辉的、柔顺光泽的乌黑长发,从发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所有色彩,变得雪白,如同被寒霜覆盖,如同瞬间枯萎的星辰。
白发如雪,寸寸成灰。
那双曾倒映着璀璨星河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死寂,仿佛所有的星光,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去,彻底熄灭了。
她瘫坐在焦土之上,抱着那柄失去灵性、冰冷如铁的量劫尺,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一动不动。
仿佛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灵魂的玉雕,一尊被无尽风雪冰封的…绝望之像。
魔渊的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她雪白的发丝,和那无处不在的、仿佛永远也散不去的灰烬。
杨毅,真的就这样,在她的“逼迫”下,消失在了这片天地间。
留给她的,只有白发,悔恨,和一个永远也无法填补的空洞。而灵武大陆,失去了它的镇劫者,失去了量劫尺的灵光,真正的风暴,正在那愈合的封印之外,在云梦璃死寂的心海之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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