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筒里,赵立春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又像是毒蛇吐信时的嘶鸣。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压力,顺着电话线,爬进陆远的耳朵里。
“年轻人,路还长,眼睛要放亮一点。”
“不要站错了队。”
“有些船,看着大,但不稳。”
最后的警告落下,电话那头陷入了刻意的沉默。这是一种高明的施压技巧,将问题和威胁同时抛出,然后留出空白,等待对方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崩溃、动摇、最终屈服。
赵立春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干部,能在他这位执掌一省行政大权多年的省长面前,保持镇定。他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陆远额头渗出冷汗,内心天人交战的模样。是立刻表态效忠,还是含糊其辞地搪塞?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他输了。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窗外,最后一抹晚霞已经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深沉的蓝紫色调中。远处的高楼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汇聚成一条璀璨的光带,那是星海市的脉搏。
陆远握着话筒,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调整自己的呼吸。
【谦恭的下属】角色卡正在他身上完美运行,让他外在的表现无懈可击——一个正在认真聆听、消化上级领导重要指示的、态度端正的下属。
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清明。
赵立春的“船论”,在他听来,甚至有些可笑。这套陈腐的说辞,或许对那些汲汲于钻营、将个人前途寄托于派系依附的干部有用,但对他陆远,毫无意义。
站队?
从他绑定“官场大影帝系统”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想过要站在任何人的队伍里。
他是导演,是编剧,是舞台上唯一的主角。他怎么可能去做别人剧本里的配角?
赵立春的船,他看不上。那是一艘陈旧、臃肿、即将被时代淘汰的破船,船上爬满了只顾分食腐肉,却不愿划桨的水手。
林卫东的船,他暂时也不想上。那是一艘来自中央的巨舰,目标明确,航速惊人,但船上的规矩和航线,都不是他能决定的。贸然上船,无异于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
他要的,是造一艘属于自己的船。一艘以星海市为龙骨,以民心为风帆,以实干为引擎的,能够乘风破浪、驶向星辰大海的巨轮。
这番心思在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前后不过数秒。
电话那头的赵立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份超乎寻常的沉默,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
“陆远同志?你还在听吗?”他的声音里,那份伪装的醇厚笑意淡了许多,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在听,省长。”陆远的声音终于响起,依旧是那副温润恭谦的语调,甚至还带着一丝仿佛刚刚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的诚恳,“您刚才的一番话,真是金玉良言,让我深受触动,一直在回味。”
他先是给足了对方面子,将自己的沉默解释为“回味教诲”,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赵立春心头稍定,鼻腔里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嗯,你能想明白就好。”
“是,我想明白了。”陆远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语气愈发恭敬,“您说得对,选船很重要。选错了船,不仅到不了彼岸,还可能葬身鱼腹。我这个年纪,确实输不起。”
听到这话,赵立春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觉得,陆远已经被彻底敲打到位,服软了。
然而,陆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所以,感谢省长的关心和爱护。”陆远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而平稳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称量,不重,却分量十足。
“我能力有限,眼光也不够长远,看不清哪艘船大,哪艘船稳。”
“我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脚下这片土地,和身后的这九百多万星海市民。”
他顿了顿,话筒里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然后,他用一种近乎报告工作的、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足以载入南江省官场史册的回答:
“所以,我哪里也不去。”
“我只站在星海市人民的这条船上。”
话音落下,石破天惊。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赵立春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设想过陆远的一百种回答,或谄媚,或惶恐,或狡辩,或推诿。他唯独没有想到,陆远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把他的问题,连同他的威胁,原封不动地,扔了回来。
这是何等高明的回绝!
陆远没有直接顶撞他,更没有愚蠢地宣告自己要投向林卫东。他只是用一种最无可辩驳、最政治正确的理由——人民,来作为自己的挡箭牌。
我谁的队都不站,我只站人民的队。
你赵立春能反对吗?你敢说站在人民的船上是错的吗?你不能。你一旦反驳,就等于把自己放在了人民的对立面。
赵立春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像被人隔空狠狠抽了一个耳光。他引以为傲的“船论”,在这句“我只站在星海市人民的船上”面前,显得如此自私、渺小,甚至可笑。
他想发火,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发作的理由。他想继续施压,却发现对方已经站在了道德和政治的最高点上,自己任何进一步的动作,都只会显得色厉内荏。
许久,许久。
话筒里传来赵立春粗重的喘息声,像是被激怒的公牛。
“好……好一个陆远!”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那份伪装了半辈子的儒雅和气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你有种!”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陆远将话筒轻轻放回原位,整个办公室重归寂静。
他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虽然没有刀光剑影,其凶险程度,却不亚于任何一场生死搏杀。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赵立春对他,将再无任何拉拢的幻想,只剩下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敌意。
他等于是在南江省的权力棋盘上,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最强大的敌人。
但他不后悔。
道不同,不相为谋。屈膝换来的苟安,从来不是他的选项。
他转动椅子,面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星海市的夜景如同一幅壮丽的画卷,璀璨的灯火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海平面,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
这,就是他的船。
一艘承载着九百多万人的梦想与希望的巨轮。
只要这艘船还在乘风破浪地前行,他陆远,就永远不会沉没。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秘书小王探进头来,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探询。他刚才在门外,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最后那一声被狠狠挂断的电话声,还是让他心惊肉跳。
“书记,您没事吧?”
“没事。”陆远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什么事?”
小王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了进来,将一份刚刚收到的传真文件,轻轻放在了陆远的桌上。
“书记,省委办公厅刚发来的会议通知。”
陆远拿起文件,目光落在标题上。
《关于召开省级重点项目年度资金分配工作专题常委会的通知》。
他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小王在一旁低声补充道:“办公厅的同志还特意打来电话说明,这次会议,省长办公室和林副书记办公室,就核心议题的设置,提交了两份完全不同的方案。老书记的意思,是让大家在会上,充分讨论,民主决策。”
陆-远看着那份通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充分讨论,民主决策?
说得好听。
他用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看来,赵立春的反击,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
这场所谓的资金分配会,根本就是两大巨头摆开阵势,准备真刀真枪干一场的鸿门宴。
而他陆远,以及所有省委常委,都将成为这场宴席上,被双方争夺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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