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要等麻药药效完全退去，周淮序才会慢慢转醒。
最快也要到第二天。
再加上做的开颅手术，就算醒了，也需要继续静养休息。
周淮序手术结束的当天晚上，苏执舟给病人做完手术，去了趟住院部，却只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周淮序，不见沈昭。
他是做完手术直接过来的，手机还在放在诊室里。
于是又回了趟诊室。
手机里有一条沈昭两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执舟哥，很抱歉骗了你。
苏执舟皱了皱眉，立刻翻出沈昭手机号码拨过去。
得到的只有机械的手机关机提示音。
他猛然想起沈昭下午离开时对他说的那句再见，不好的预感被无限放大——
那句再见，或许是道别。
后来的很多时间里，苏执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天在医院门口，他强行留下沈昭，她和周淮序两个人，是不是就不会经历那么漫长的分别，长到他们分开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在一起的这一年。
可是没有如果。
不仅是没有料到，沈昭这一走便是杳无踪迹，遍寻不得。
也是因为，在看见沈昭发来的抱歉，以及再度回想起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时，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苏执舟：
没有人可以留下她。
别人都说他克己复礼，极为尊重他人，可也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失去明熙的那段光景，他什么也没有做，如今已然意识到沈昭主动选择离开了周淮序这件事时，依旧什么也没有做。
他总是认为，人都有自己的自由意志，一个人下定决心要离开，那就是真的想离开了。
说什么都没用。
找回来也是徒添折磨。
可是，走的人或许有走的苦衷，那被留下的人呢？
有着极致稳定情绪的苏医生，生平头一次，竟然生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兄弟的慌乱感。
第二个发现沈昭不见的是周凛。
周凛平时花天酒地，熬通宵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一天一夜没睡也精神奕奕，但周砚泽毕竟年纪在那里，在得到周淮序手术顺利的消息时，眉眼已然透出浓浓的疲惫。
周凛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得送老子回家。
但在返回医院后，就发现不见沈昭踪影。
寂静病房里，仪器滴答作响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除了病床上的周淮序，房间里再无其他。
周凛一头雾水地找苏执舟问道：“执舟哥，昭昭呢？怎么没见她人？”
“她走了。”
苏执舟面无表情说道。
周凛立刻皱起了眉，桃花眼顿生凝重，脸垮下来，“什么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摸出手机，找到沈昭号码拨出去。
毫无意外的关机。
微信打语音也没人接。
苏执舟藏在镜片后的狭长眼眸暗了暗，又想起下午沈昭离开的背影，说道：“淮序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后，昭昭说她外婆身体不好，要回去看一趟外婆。”
“不可能。”
想也没想的，周凛否认了苏执舟的话。
“昭昭外婆的情况，我一直让她舅舅林风棋盯着在，我这边没有消息，就一定没有出事。”
为了确认事实，周凛立刻给林风棋去了个电话。
沈昭外婆确实安然无恙地待在家里。
周凛问林风棋：“你最近见过沈昭吗？”
“前几天她回来看过我妈啊！”
林风棋的语气里透着察觉不出任何不对劲的愚蠢感。
“不过昭昭这回过来挺够意思的，还给了家里一笔钱，说是给妈的生活费！”
周凛眉心一跳，冷声道：“她给多少，你就给我老老实实花在老人家身上，否则有你好看的！”
林风棋那头不迭地答应下来，又趁机想跟周凛谈生意，周凛没这个心思，挂掉电话，脸色无比难看。
在和林风棋的对话里，周凛已然意识到什么。
此刻的心，骤然沉到谷底。
苏执舟不可能拿沈昭外婆的事说谎，那说谎的人，就只能是沈昭。
可沈昭从来不是会轻易说谎的人，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撒谎，又突然不见，人还联系不上，根本无需多想，周凛几乎可以确认，沈昭身上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难道是沈文斌的事……
脑子里第一念头冒出的同时，周凛头皮一阵发麻。
但现在，时间不容许他细细琢磨前因后果，找到沈昭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不然等他哥醒了，见不到人，可该怎么办？
上次沈昭被徐林抓走，只是一晚上时间，周淮序都气成那样，后来还挖了不少徐林干的坏事，连上学时候的黑料都爆了出来，直接把人给送进了郊区监狱，还是特别容易屁股不保的那种。
而现在的情况，只会比那时候更严重。
周凛不太敢想下去了，立刻联系了所有人脉寻找沈昭。
电话一通通打出去，得到的回复却一次比一次更让人失望。
周凛愈发烦躁，甚至对苏执舟白天的不作为感到气愤。
“执舟哥！你比我更早发现昭昭不见，为什么不去找她！”
“你不是已经意识到了吗？”
周凛一愣，“什么？”
苏执舟取下眼镜擦了擦，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又把沈昭发的那条消息给周凛看了看。
“昭昭她是自己想离开的。”
苏执舟说。
周凛：“……”
“她选择在淮序做完手术这一天和我们断开所有联系，就是笃定，所有人，包括淮序，都如此理所当然地相信，她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
“昭昭很爱淮序，可她还是离开了。”
苏执舟轻叹气道。
“只这一点，难道还不够我们尊重她的意愿吗？”
苏执舟并不知道沈昭突然离开的具体原因，但他是被扔下过的人。
他知道离开的那个人的心有多硬，所以从内心深处来讲，他不会去干涉沈昭已经做好的决定。
即使这决定对周淮序来说太过残忍。
而做出这个决定的沈昭，一定也经历了他们这些旁观者无法想象的痛苦煎熬和挣扎。
周凛没有苏执舟的好脾气，更无法理解，他竟然这么快就能接受沈昭主动离开的事实。
“执舟哥，昭昭不是明熙，我哥也不是你！如果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分开，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才都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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