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清晨，红旗农场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鸡犬相闻，炊烟袅袅。林逍揣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脸上难掩抑制不住的笑意。这大半年来，日子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越过越红火 —— 打猎队跟着他进山，野猪、狍子、野兔收获不断，皮毛和鲜肉卖给城里的供销社和餐馆，分成就没断过；养殖场里第一批繁殖的狍子和兔子，上个月也卖给了邻县的养殖合作社，算上之前的结余，零零总总凑了三万两千多块。
三万块，在这八十年代初，可不是个小数目。村里不少人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几百块，这一笔钱，足够把家里的老房子翻新，再添些家当，更重要的是，能给怀着孕的沈歌好好补补身体，将来孩子出生也能有个安稳的保障。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沈歌披着一件薄外套走出来，孕相渐显的她，眉宇间透着温柔的光晕，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水杯。
林逍回过神，快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语气宠溺：“在想咱们今天进城，先去银行把钱存了，再带你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医生说三个月该建档了，让专业大夫看看，我也放心。”
“不用这么麻烦吧，我身体没什么不舒服，村里的赤脚医生也看过了，说胎儿挺稳的。” 沈歌笑着说，心里却甜丝丝的。自从怀孕后，林逍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大事小事都亲力亲为，连走路都生怕她磕着碰着。
“那不一样，城里的医院设备好，检查得仔细。” 林逍坚持道，“再说，咱们也趁机进城逛逛，给你买点水果和营养品，小雅还念叨着想吃城里的糖糕呢，顺便给她带点回来。”
院子门口，一辆军绿色的长江 750 摩托车已经擦拭得锃亮，虎子正蹲在旁边检查车况，听到说话声抬起头喊：“逍哥，沈歌姐，车都检查好了，油也加满了，咱们早点出发，赶在银行开门前到城里。”
这长江 750 是林逍托人从部队退役物资里淘来的，结实耐用，载重又稳，是农场里少有的 “稀罕物”。林逍扶着沈歌，小心翼翼地让她坐上摩托车的边斗，又给她垫了个厚厚的棉垫：“坐好，扶紧把手，别晃着。” 自己则跨上主驾，虎子坐在后座，紧紧抓住林逍的衣角。
“轰隆 ——” 摩托车发动起来，排气管发出低沉的声响，缓缓驶离农场。相较于拖拉机的颠簸，长江 750 行驶得平稳多了，沈歌靠在边斗里，看着窗外掠过的绿油油的麦田，长势喜人，偶尔能看到扛着锄头的农民在田埂上劳作，看到林逍的摩托车，都笑着挥手打招呼。微风拂过脸颊，带着麦香和泥土的气息，心情格外舒畅。
一个多小时后，摩托车开进了县城。相较于农场的宁静，县城里热闹了许多，街道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自行车铃声、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林逍把摩托车停在医院门口的指定区域，锁好车后，扶着沈歌慢慢穿过人群，直奔县人民医院。
医院里人不算多，林逍先去挂号，沈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候。看着来来往往的孕妇和抱着孩子的家长，沈歌心里泛起一丝期待，轻轻摸了摸小腹，低声说：“宝宝，今天让医生阿姨看看你，要乖乖的哦。”
轮到沈歌检查时，林逍寸步不离地跟着进了诊室。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让沈歌躺在检查床上，拿着听诊器仔细听着胎心，又用手轻轻按压她的腹部，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舒展开来，脸上露出笑意。
“医生，怎么样？孩子没问题吧？” 林逍紧张地问，手心都冒出了汗。
医生笑着抬头，看向两人：“放心吧，胎儿很健康，发育得很好。” 她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过，你们俩可要做好准备，是个大惊喜。”
“惊喜？” 沈歌和林逍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是啊，” 医生拿起 b 超单递给他们，指着上面的影像说，“你们看，这里有两个胎心搏动，是双胞胎！恭喜你们啊！”
“双…… 双胞胎？” 林逍手里的 b 超单差点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医生，您没看错吧？真的是两个？”
“错不了，” 医生笑着点头，“已经能清楚看到两个孕囊了，胎心也很有力，说明两个宝宝都很健康。以后要多注意营养，双胞胎妈妈负担重，得多休息，定期来产检。”
沈歌也愣住了，脸上慢慢绽开惊喜的笑容，眼眶微微泛红，伸手紧紧抓住林逍的手：“林逍，我们有两个宝宝了……”
“嗯！两个宝宝！” 林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沈歌，声音都有些哽咽，“歌儿，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心里像是灌满了蜜糖，之前所有的担忧和谨慎，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满满的幸福感。
从诊室出来，林逍还觉得像在做梦，反复看着手里的 b 超单，嘴角的笑容就没落下过。沈歌也一脸幸福，走路都轻快了不少，时不时低头摸摸小腹，感受着两个小生命的存在。
“走，先去银行存钱！” 林逍握紧沈歌的手，语气坚定，“以后咱们要养两个宝宝，得更努力赚钱，给你们娘仨最好的生活！”
县银行里，林逍把蓝布包里的钱全部取出来，有整有零，一沓沓整齐地摆在柜台上 —— 大多是带着油墨味的十元、五元纸币，还有不少一元、五角的零钞，是这大半年来一笔笔辛苦钱攒下来的。柜员戴着老花镜，手指麻利地清点着，旁边排队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在这年代，一下子存三万多块，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到的。
“同志，钱都点好了，一共是三万两千五百六十元，都存进这个存折里？” 柜员核对无误后，抬头问道。
“对，都存进去。” 林逍把家里的存折递过去，没有选定期或活期，这年头存钱大多是直接存入存折，随用随取，既安全又方便。
看着柜员在存折上用钢笔一笔一划写下存款金额，又盖上鲜红的印章，林逍心里踏实多了。他把存折小心翼翼地揣进贴身的口袋里，拉着沈歌走出银行，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家里现在有十多亩地，之前一直种着玉米、小麦这些粮食作物，虽然够吃，但经济效益不高。上次上山采野生蓝莓的时候，他就发现那果子酸甜可口，城里肯定受欢迎，而且山里的野生品种耐旱耐活，要是移栽到自家地里，搞成种植园，肯定能有不错的收成。现在经济形势越来越好，城里的供销社、餐馆甚至罐头厂都收农产品，根本不愁销路。再说，双胞胎出生后，开销肯定会大很多，多一份收入也能更从容。
“在想什么呢？” 沈歌见他一路沉默，忍不住问。
林逍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沈歌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啊！山里的蓝莓确实好吃，要是能种到地里，咱们自己吃着方便，卖出去也能赚钱。而且种植也不算太累，平时虎子和小雅也能帮忙照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逍点点头，“不过这事儿得跟爸妈商量商量，家里的地都是爸妈在打理，得听听他们的意见。”
两人在城里逛了逛，买了些苹果、香蕉这些稀罕水果，又给沈歌买了奶粉和麦乳精，给小雅带了她念叨已久的糖糕，还给虎子和林父林母各买了一身新衣服，才骑着长江 750 往农场赶。一路上，林逍把双胞胎的好消息告诉了虎子，虎子高兴得在后面直拍林逍的肩膀：“真的？逍哥，沈歌姐怀了双胞胎？太好了！以后咱们家就更热闹了！”
回到农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林母正在院子里择菜，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怎么样？检查得顺利吗？”
“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林逍一把拉住母亲的手，兴奋地说，“歌儿怀的是双胞胎！两个宝宝！”
“什么？双胞胎？” 林母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笑开了花，连忙拉住沈歌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真的？我的老天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歌儿，你可得好好歇着，可不能再劳累了！”
林父听到消息，也从屋里走出来，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对着沈歌说：“辛苦你了，好好养身体，家里的活儿都不用你操心。”
一家人围着沈歌，嘘寒问暖，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小雅放学回来，听说沈歌姐怀了两个小宝宝，高兴得跳了起来，拉着沈歌的衣角说：“沈歌姐，等宝宝出生了，我要当姐姐，我帮你带宝宝！”
趁着大家都高兴，林逍把想把家里的地改成经济作物，种植蓝莓的想法说了出来：“爸，妈，现在咱们手里有积蓄了，城里销路也不愁，把地用来种蓝莓，比种粮食划算多了。而且蓝莓好打理，平时虎子和我抽空就能照看，不会耽误太多功夫。”
林父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有立刻答应：“这个想法是好，蓝莓确实是好东西，城里肯定受欢迎。但是歌儿现在怀了双胞胎，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种植蓝莓前期得翻地、移栽、搭棚，活儿不少，咱们家里人手本来就不算多，要是忙着种地，肯定顾不上歌儿。”
林母也点点头：“你爸说得对，歌儿现在是重中之重，双胞胎不比单胎，风险也大些，得有人时刻盯着。种地的事儿不急，等明年歌儿把宝宝生下来，身体恢复好了，咱们再慢慢筹划也不迟。”
沈歌也劝道：“林逍，爸妈说得有道理，孩子出生前，咱们还是以稳妥为主。种植蓝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等明年春天再种也不晚，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一起忙活，也更有底气。”
林逍想了想，觉得父母和沈歌说得都有道理。确实，沈歌和孩子的安全最重要，不能因为急于赚钱而忽略了他们。“好，那就听你们的，等明年再种。” 他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明年要选哪几块地，怎么移栽野生蓝莓苗，怎么打理才能让产量更高。
晚饭准备得格外丰盛，林母杀了一只老母鸡，炖了满满一锅鸡汤，又炒了几个沈歌爱吃的家常菜，还蒸了白面馒头。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双胞胎的趣事，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气氛温馨又热闹。
就在晚饭快结束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猎狗的吠声和狍子的嘶鸣声。林逍起身出去一看，只见陈家两兄弟牵着几根绳子，正赶着五只狍子往院子里来。陈老大手里还拿着一根赶山棍，额头上带着汗珠，笑着打招呼：“林逍兄弟，好久不见！这三个月在山里蹲守，总算没白忙活，给你送狍子来了！”
五只狍子被绳子拴着脖颈，一个个膘肥体壮，毛色油亮，眼睛里带着几分警惕，却不敢挣扎 —— 陈家两兄弟是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的猎人，驯兽的本事一流，这些狍子从山里一路赶过来，居然没伤着一根毫毛。
“一共五头，一公三母，还有一头小的，都是精心挑的，野性没那么足，好养活。” 陈老二放下手里的赶山棍，抹了把汗，指着狍子介绍道，“走了大半天山路才赶过来，幸好它们听话，没给我们添乱。”
林逍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狍子的蹄子干净，身上没有伤口，呼吸平稳，显然是被精心照料着赶过来的，心里很满意。之前和陈家两兄弟约定好，他们抓的狍子、野猪这些野味，林逍以合理的价格收购，大的狍子 150 块一头，小的 120 块一头，合作一直很愉快。“辛苦你们了，这么远的路，赶着狍子过来不容易，快进屋歇会儿。”
“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陈老大笑着说，“跟着你才有这么好的销路，不然这些狍子在山里也只能自己吃。听说沈歌妹子怀身孕了？我们这次来也没带什么东西，给孩子带了两匹纯棉布料，做小衣服正好。” 说着，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两匹印着小花的布料，递了过来。
“何止是怀身孕，” 林逍笑着侧身让他们进屋，“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沈歌怀的是双胞胎！今天刚去医院检查出来的。”
“真的？双胞胎？” 陈家两兄弟都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陈老二忍不住拍了下手：“恭喜恭喜！林逍兄弟，这可是大喜事啊！难怪看你今天气色这么好，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快进屋坐，一起吃点饭，喝点酒，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林逍热情地招呼他们，“虎子，去把地窖里的白酒拿出来，再炒两个下酒菜！”
陈家两兄弟也不客气，跟着林逍进了屋，顺手把拴狍子的绳子系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上。沈歌和林父林母连忙起身打招呼，给他们让座倒茶。林母笑着说：“既然来了，就多坐会儿，尝尝嫂子做的菜，一路赶过来肯定饿坏了。”
虎子手脚麻利地又炒了盘花生米和一盘鸡蛋炒辣椒，端上桌来。林逍给陈家两兄弟倒上酒，举起酒杯：“今天正好是个好日子，一来感谢你们送来了这么好的狍子，二来也庆祝我家的好消息，咱们干一杯！”
“干！” 陈家两兄弟也举起酒杯，和林逍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祝沈歌妹子孕期顺利，早日生下一对健康的龙凤胎！也祝咱们以后合作越来越顺利，财源滚滚！”
“借你们吉言！” 林逍笑着说，又给他们倒上酒。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陈家两兄弟讲着这三个月进山打猎的趣事 —— 在哪片山谷设陷阱，怎么蹲守三天三夜才抓到那头大公狍，又怎么避开野猪群把狍子安全赶出来，说得绘声绘色。林逍则跟他们说起了明年想种植蓝莓的计划，还问他们山里有没有更多的野生蓝莓苗，到时候想多移栽一些。
“山里的蓝莓苗不少，主要集中在西山的阴坡那边，水分足，长得旺。” 陈老大一口答应下来，“明年春天我们进山帮你多挖一些过来，保证都是带土球的鲜活苗，移栽成活率高。到时候种植的时候要是需要人手，我们兄弟俩也能过来搭把手，反正山里的活儿也不是天天有。”
“那可太谢谢你们了！” 林逍高兴地说，“到时候肯定少不了麻烦你们，工钱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按一天十块钱算，管吃管住。”
“都是自己人，说什么工钱。” 陈老二摆摆手，“你帮我们解决了野味的销路，让我们兄弟俩能多赚点钱，我们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再说，挖苗、种地这些活儿，对我们来说不算啥。”
几个人越聊越投机，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菜也添了好几次。院子里的灯光昏黄而温暖，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拴在槐树下的狍子安静地站着，偶尔低头啃一口地上的青草，猎狗们也不吠了，趴在旁边看着热闹。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添了几分乡村夜晚的宁静与祥和。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深夜。陈家两兄弟喝得尽兴，也该回去了 —— 他们家在邻村，走山路回去还得一个多小时。林逍给他们结算了狍子的钱，一公三母四头大的，一共 600 块，小的一头 120 块，总共 720 块，都是崭新的十元纸币，一分不少地递给了陈老大。“拿着，这是狍子的钱，点一下。”
陈老大接过钱，粗略点了一下，揣进怀里贴身的口袋里：“不用点，我们信得过你。林逍兄弟，那我们先走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山里看看陷阱，明年春天再来找你！”
“好，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林逍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的山路尽头，才转身回屋。
沈歌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床上等着他。“陈家兄弟走了？”
“走了。” 林逍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今天真是双喜临门，不仅知道了是双胞胎，还收到了陈家兄弟送的狍子，明年种植蓝莓的事儿也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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