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更深,窗外已是一片沉静的蓝黑,点缀着远处零星的灯火。餐厅里灯火通明,暖黄的光晕笼罩着长方形的餐桌,食物的香气与瓷器温润的光泽交织,营造出一种寻常家庭夜晚的温馨氛围。但这温馨之下,对魏逸丞而言,却潜藏着细微的、几乎让他坐立难安的暗流。
沈萧和魏升进门时带来的热闹与关切短暂驱散了魏逸丞心头的忐忑,沈萧依旧优雅温柔,一进门就先去拥抱了一下显得有些局促的小儿子,手指自然地抚过他额发,“小崽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看着没精打采的”
魏升则拍了拍他的肩,目光在他和魏麟哲之间扫了扫,带着惯常的沉稳笑意,“小哲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挺难得的”
魏逸丞努力挤出笑容,应对着父母的询问,手心却微微有些出汗,他特意换了件领口稍高的家居服,但动作间仍不免有些僵硬,仿佛那并不存在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颈侧。
席间,他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碗里的食物,偶尔附和两句,声音轻而短促。
魏麟哲则表现得一如既往,甚至比平时更放松些,与父母聊着公司近况、一些无关紧要的时事,语气平稳,偶尔给父母布菜,也极其自然地给低头数饭粒的魏逸丞碗里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清蒸鱼腩。
变故发生得突然,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魏逸丞因魏麟哲夹菜的动作下意识抬头,身体前倾,本就不算严实的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了些,坐在他对面的沈萧正含笑看着兄弟俩的互动,目光无意间掠过,骤然定格在他颈侧那片尚未完全消退、在灯光下显出淡淡绯红的痕迹上。
餐桌上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沈萧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住,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清晰的困惑和关切,她放下了筷子,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探究,“小崽”她顿了顿,目光没有移开,“你脖子这是…吻痕?是不是谈朋友了?怎么都没和妈妈提过?”
哐当一声轻响,是魏逸丞手里的汤匙不小心碰到碗沿。他整张脸腾地红透了,血色从脖颈迅速蔓延到耳尖,连呼吸都窒住了。他慌乱地抬手想去遮,又觉得此地无银,手指僵在半空,眼神躲闪,语无伦次,“不是…妈,不是…那个…我…我没…”
他没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羞愧、慌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被窥破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求助般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魏麟哲,又立刻垂下眼帘,盯着桌布上的花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魏升也注意到了妻子的异常和儿子的慌乱,他皱了皱眉,目光在魏逸丞通红的脸上和那不自然的痕迹上逡巡,又看向神色如常但目光微沉的大儿子,似乎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就在魏逸丞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击垮时,魏麟哲开口了。
他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不迫。然后,他伸出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魏逸丞紧攥成拳、微微发抖的手,用力按了按,传递着无声的安抚,他的目光迎向母亲疑惑的视线,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妈,你别问了”他顿了顿,看向几乎要把头埋进碗里的魏逸丞,语气里掺入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温和的无奈,“小崽本来就害羞,一会儿吃完饭,我跟您和爸说”
这话无异于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沈萧眼中的困惑更深,魏升的眉头也锁得更紧,但魏麟哲的态度明确,显然不打算在饭桌上继续这个话题。
他重新拿起筷子,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语气恢复如常,“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后半顿饭,魏逸丞吃得食不知味,沈萧和魏升也没再追问,但餐桌上的气氛明显沉凝了许多,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魏麟哲偶尔提起的话题。
魏逸丞能感觉到父母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欲言又止的担忧和疑虑,这让他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结束,魏逸丞几乎是立刻就想逃回楼上自己的房间。
但魏麟哲比他更快一步。
“小崽”魏麟哲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手臂很自然地环过他的肩膀,语气是带着点命令式的温和,“你先回卧室休息,昨晚没睡好,今天又画了半天画,累了吧?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魏逸丞身体微微一僵,他听懂了魏麟哲的言外之意。
这是要支开他,单独和父母谈,他抬起头,看向魏麟哲,眼中流露出不安和隐隐的恐惧,魏麟哲深邃的目光与他对视,那双总是显得冷静甚至有些漠然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带着一种沉着的、令人莫名心安的力量。他又轻轻捏了捏魏逸丞的肩膀,低声补充道:“乖,会没事的,去吧,不用担心”
这简短的话语和动作奇异地抚平了魏逸丞一部分慌乱。他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避开父母探究的视线,低声说了句爸妈,我先上去了,便脚步有些凌乱地快步离开了餐厅,上了楼。
回到那间熟悉的卧室,关上门,隔绝了楼下隐约传来的声音,魏逸丞背靠着门板,才敢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耳膜。
他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试图捕捉楼下任何一丝声响。
楼下客厅,灯火通明。
魏麟哲为父母重新斟了热茶,然后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舒展,却带着一种正式谈判般的郑重。他没有立刻开口,似乎也在斟酌词句。
沈萧忍不住先开了口,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小哲,这到底怎么回事?小崽脖子上的吻痕,还有他刚才那样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魏升也沉声道:“麟哲,你是哥哥,一直最让我们放心。小崽还小,心思单纯,有什么情况,你得告诉我们,是不是女孩身世不好,怕我们不同意,还是小崽和人家女孩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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