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住手!”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巡抚陈昭带着人,适时地出现在了门口。显然是有人见事情闹大,急忙去巡抚衙门报信了。
陈昭面沉如水,目光严厉地扫过混乱的现场,最后落在被众人拉开的江荣廷和孟恩远身上,呵斥道:“堂堂朝廷命官,巡防营正副主官,在此撕扯扭打,成何体统!传出去,我吉林官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孟恩远立刻抢先告状,指着江荣廷:“抚台大人!您来得正好!江荣廷无端生事,强索账册,殴打同僚,甚至对我动手!简直是无法无天!”
江荣廷梗着脖子,怒道:“是他先辱我在先,阻挠公务在后!”
陈昭心中明镜似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先是安抚孟恩远:“孟督办,息怒,有话好好说。”然后转向江荣廷,语气带着“责备”:“荣廷,你也是!核查账目固然是好事,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怎能如此急躁?还不向孟督办赔个不是!”
他这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轻描淡写地将“核查账目”定性为“好事”,暗示江荣廷动机是好的,只是方法不当。
江荣廷会意,强压火气,对着孟恩远勉强拱了拱手,硬邦邦地道:“方才江某一时情急,冲撞了督办,还请督办海涵。”但这道歉,毫无诚意可言。
孟恩远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陈昭见状,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场误会。核查账目之事,容后再议。二位都是我吉林栋梁,当以大局为重,切莫因小失大。”
最终,这场冲突在陈昭的干预下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江荣廷与孟恩远之间的矛盾已经彻底激化,公开化。
江荣廷与孟恩远的巡防营权柄之争本就已撕破脸皮,冲突暂平不过是表面克制,内里暗潮更盛。
未及两方再寻机会交锋,新军编练的消息骤然传来,瞬间将这场权力角逐推向白热化——1910年3月5日,东三省总督锡良正式上奏朝廷,提请于吉林编练新军一镇,暂定番号为陆军第二十三镇。
谁都清楚,新军统制之位,远比巡防营的权柄重要得多,这是真正的方面大员,手握雄兵,前途无量。这不仅仅是一个职位之争,更是吉林本地势力与北洋系代理人之间的一场关键战役。
奏折刚发出,各方势力的角逐便已紧锣密鼓地展开。吉林巡抚陈昭率先发来电报,力荐江荣廷,言辞恳切,列举其戍边之功、练兵之能,称其“勇略兼资,足膺重任”。陈昭能否借此机会彻底压制孟恩远,巩固自己在吉林的权威,在此一举。
几乎同时,黑龙江巡抚周树模的电报也到了锡良的案头,明确支持孟恩远。周树模与孟恩远同属北洋系,他的支持,代表了北洋势力对吉林新军主导权的志在必得。
奉天总督府节署。书房内,锡良披着厚重的裘袍,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手中拿着陈昭和周树模发来的电报,眉头微蹙。他的目光投向坐在下首,正端着茶杯细细品茗的陈宧。
“二庵,”锡良放下电报,缓缓开口,“吉林新军统制的人选,你怎么看?陈昭举荐江荣廷,周树模力保孟恩远。这二人,孰优孰劣?”
陈宧放下茶杯,他面容清癯,目光锐利,闻言微微一笑,语气从容不迫:“大帅,此事嘛,依卑职看,倒也不难抉择。”
“哦?说说看。”锡良身体微微前倾。
陈宧道:“江荣廷此人,虽非科班出身,但起于行伍,实战经验极其丰富。其在延吉任上,数次与日人交锋,皆能稳住阵脚,甚至大挫敌锋,可谓‘勇挫日寇,战功赫赫’。此其一。其二,观其练兵,无论是昔日的左路巡防营,还是后来的延吉混成协,皆能练成虎狼之师,军容严整,士气高昂,足见其‘练兵有方’。此等能将,置于吉林防日之要冲,正当其用。”
他话音刚落,坐在陈宧对面的总督府参谋官刘濬,与北洋关系匪浅。他欠身对锡良道:“大帅,陈统制所言,固然有其道理。但编练新军,非同于旧式巡防。孟恩远早年曾在北洋充当协统、标统多年,于现代陆军之编制、操典、训练,皆有深厚根基,可谓‘学识优裕,于军队素有经验’。此非半路出家者可比。”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攻击性:“反观江荣廷,不过‘金匪出身’,未曾涉足任何正规军校,于现代陆军之规制、战略战术,恐只是一知半解,如何能统领一镇新军?此绝非儿戏!”
“刘参谋此言差矣!”陈宧不等锡良表态,便直接反驳,他脸上依旧带着笑,但语气却强硬起来,“出身岂能绝对论英雄?是,江荣廷是没上过军校,可人家练出来的兵,战斗力如何,有目共睹!他孟恩远倒是北洋出身,经验丰富,可他练的兵,也未必就真能打得过日本人吧?延吉那边,江荣廷可是实打实跟日本人碰过,没吃亏!”
刘濬被陈宧这近乎“蛮横”的比较噎了一下,有些气急败坏:“陈统制!那如何能一概而论?江荣廷在延吉,是占了地利,麾下多是熟悉地形的老兵,装备也不差,甚至……甚至可能超规。他所谓战功,焉知不是以众凌寡,或以装备取胜?若论真正现代战法、兵团指挥,他岂能与受过系统训练的孟督办相比?”
陈宧闻言,嗤笑一声,斜睨着刘濬:“刘参谋,你这就是抬杠了。打仗不看结果看什么?看纸上谈兵吗?好,我给你烧火棍,你去延吉那山沟里跟日本人打一打试试?看你能打出个什么结果来?装备好?那也是人家江荣廷有本事弄来!练兵强,那就是他的本事!孟恩远要真有本事,怎么没见他把吉林巡防营练出个虎狼之师的样子?”
“你……”刘濬脸色涨红,陈宧这话简直是胡搅蛮缠,却又让人难以直接反驳。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劝说锡良:“大帅!即便……即便江荣廷确有些许战功,但新军统制之位,牵涉甚广。孟督办在北洋旧人中颇有声望,若弃孟而用江,恐寒了北洋诸多同仁之心,日后大帅协调各方,恐多有不便啊!为了一个江荣廷,将北洋系那些人得罪透了,是否值得,还请大帅三思!”
他将问题的焦点,从单纯的军事能力,引向了更复杂的派系平衡和政治后果。
陈宧却冷哼一声,毫不退让:“刘参谋,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大帅用人,自当唯才是举,岂能尽看派系背景?若事事顾忌北洋,那这东三省到底是朝廷的东三省,还是他北洋的东三省?况且,江荣廷年方三十余,正是年富力强、锐意进取之时;孟恩远已五十有二,精力、魄力,如何能与年轻人相比?编练新军,本就是开拓之事,正需此等有冲劲、敢任事之人!用一个垂暮老者去统领新军,岂非笑话?”
“陈宧!你岂可如此诋毁孟督办!”刘濬怒道。
“我说的是事实!”陈宧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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