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何毒血症”的确认,给12号研究站蒙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空气中仿佛漂浮着看不见的、带有腐蚀性的思维棱镜,每个人都下意识地避免长时间凝视复杂的图案,甚至连工作站屏幕上常见的网格线和图表都让人感到隐隐不安。
格雷格主管的命令被严格执行。对Scp-045本体的研究几乎完全转向了被动观测和基础物理参数记录。莫里亚蒂博士和伊莎贝拉·张的团队转而专注于纯理论推演,利用已获得的数据在安全的数学沙盘中进行模拟,不再尝试与项目进行任何形式的信息交互。研究站的重心,似乎又回到了最基础的“收容”本身。
然而,恐惧并未因此而平息,因为它开始以更隐蔽、更个人的方式显现。
首先是一名负责清洁收容舱外壁的工程师报告,他在夜班时,透过观察窗的特定角度,似乎看到Scp-045表面的纹路像水流一样波动了一下。心理评估认为他可能因工作压力产生了幻觉,被强制休假。
接着,餐厅的自动配餐系统连续两天在特定时间点出现短暂的菜单显示错乱,屏幕上闪过大量无法识别的、类似分形几何的乱码。技术部门检查后归咎于一次罕见的软件冲突,并重装了系统。
然后是流言的兴起。站内开始私下流传,说有人在梦里听到了一种“冰冷的音乐”,看到不断重复、无限延伸的几何迷宫;有人说夜间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会觉得墙壁上的管道阴影构成了某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对称图案。
克鲁格博士将这些事件一一记录在案,眉头越皱越紧。他知道,这很可能不是巧合。Scp-045的信息辐射,或许比他们想象的更具渗透性。它可能不依赖于直接的感官接触,而是通过某种他们尚未知晓的、更基础的层面进行传播也许是空间的微观结构,也许是集体潜意识的某种共振。里德博士的崩溃,可能只是最剧烈、最直接的表现形式。
阿雅·陈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但她经历的方式更为……内在。
自从那次成功的氨基酸实验,尤其是提出信息编码的猜想后,她发现自己对Scp-045的“存在感”变得异常敏锐。她不需要看监控屏幕,有时就能隐约感觉到收容舱那边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非物理的“脉动”,一种类似于庞大机器低频率运行的震颤,但它触及的是她的思维而非耳膜。
更让她不安的是她的梦境。
她开始反复梦见一个无边无际的、由无数个冰蓝色正十二面体构成的海洋,它们以复杂的、非欧几里得的方式相互连接、旋转、嵌套。在梦中,她并非旁观者,而是以一种奇特的“内部视角”体验着这种结构,理解着其局部的规则,却又对整体的浩瀚与无序感到窒息。她还会听到一种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她意识中“播放”一种由纯粹的数学关系和几何变换构成的“音乐”,冰冷、精确、毫无情感,却蕴含着令人疯狂的信息密度。
每次从这样的梦境中惊醒,她都会感到短暂的迷失,现实世界的三维空间会显得有些……“扁平”和“不完整”。她需要几分钟才能重新适应正常的空间感。
她不敢将这一切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克鲁格博士。她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里德,被贴上“污染”的标签,从研究员变成样本。她只能将这些异常的感知默默记录下来,加密存储在个人设备里,试图靠自己找出规律。
一天深夜,阿雅在生物实验室处理一批新的微生物基因比对数据时,一阵强烈的既视感袭来。屏幕上滚动的基因序列片段,与她梦中听到的那段“几何音乐”的某个特定段落,在结构上产生了诡异的呼应。那只是一种感觉,无法用数学证明,却强烈得让她脊背发凉。
她鬼使神差地调出了Scp-045表面纹路的一段高精度扫描图,并非为了研究,只是想再次确认那种联系。当她凝视着那些复杂交织的线条和角度时,她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闪烁的几何残影,头痛隐隐作祟。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实验室冰冷的金属墙壁。就在那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墙壁上的一块水渍痕迹很可能是之前管道冷凝留下的构成了一个极其简化的、却与她刚才所看纹路局部惊人相似的图案!
她的心跳骤停了一拍。她猛地转头定睛看去,那只是一块普通的不规则水渍,毫无特殊之处。
是心理暗示?是疲劳产生的幻觉?还是……Scp-045的信息,真的像一种认知病毒,已经开始在站内传播,甚至能利用环境中随机形成的图案作为载体?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通讯器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蜂鸣,是内部加密线路。她深吸一口气,接通。
“陈研究员。”是格雷格主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阿雅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我需要你立刻到我的虚拟会议室来。单独前来,不要通知其他人。”
阿雅的心沉了下去。她最担心的事情似乎发生了。
几分钟后,她坐在一个没有任何窗户的保密通讯室内,格雷格主管的影像出现在她面前。
“陈研究员,”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过去72小时内,站内报告了十七起可能与认知干扰相关的‘轻微异常事件’,包括视觉错觉、梦境干扰和设备显示异常。概率模型显示,这已远超随机巧合的范畴。”
阿雅沉默着,等待下文。
“克鲁格博士认为,我们可能面临一种低强度的、环境性的信息污染。Scp-045的影响范围,或许正在以我们无法监测的方式,缓慢扩大。”格雷格的目光锐利地盯着阿雅,“而在所有人员中,你的生理和心理监测数据……显示出一些独特的波动。”
阿雅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们果然一直在监控她。
“你的REm睡眠周期脑波活动,在某些频段出现了与里德博士昏迷前记录的、微弱但模式相似的异常谐波。同时,你的皮肤电导率和皮质醇水平,在未观察到外部压力源的情况下,存在与收容舱内Scp-045能量读数微涨落之间的……隐性关联。”
格雷格停顿了一下,让这些信息沉淀。
“阿雅·陈,你有事情没有报告。”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阿雅知道无法再隐瞒。她艰难地开口,描述了她那些诡异的梦境,对Scp-045的异常感知,以及刚才在水渍上看到的“幻象”。
格雷格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你没有立即报告,是可以理解的行为。但你现在必须明白,你可能不仅仅是一个研究者,你本身已经成为了Scp-045现象的一部分——一个敏感的接收器,或者说,一个早期感染的指标。”
他的用词让阿雅不寒而栗。
“我不会将你隔离,至少现在不会。”格雷格的话让她稍感意外,“你的这种……‘连接’,在严格控制下,可能成为一种宝贵的情报来源。我们需要知道这种信息污染是如何传播的,它的影响边界在哪里,以及……是否存在免疫或防御的可能。”
他下达了新的指令:
1. 阿雅·陈将接受更严密、更隐蔽的24小时生理与神经活动监测。
2. 她必须每日向格雷格和克鲁格博士进行秘密汇报,记录所有异常感知和梦境内容。
3. 她被授权可以有限度地、在监控下,主动“倾听”或“感受”Scp-045的信息辐射,以获取更多数据,但必须立即在出现不适时终止。
4. 此事对研究站其他人员,包括索伦森博士,严格保密。
离开通讯室时,阿雅感觉脚步无比沉重。她从一个试图理解异常的研究员,变成了被异常渗透的载体,同时又被基金会当成了探测异常的活体探头。她的身体和意识,都成为了这场无声战争的前线。
她走回居住区的走廊,感觉周围的墙壁不再坚实。它们仿佛变成了薄膜,背后是那个由冰蓝色几何体和冰冷数学音乐构成的、不断低语的深渊。Scp-045的影响,正如无形的潮水,悄然漫过收容舱的物理边界,开始浸染每个人的现实。
而她,正站在这潮水的最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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