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在十二号研究站降临。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管道爆裂的嘶吼、海水冲垮舱壁的轰鸣,与持续不断的、里氏5.5级以上的剧烈震动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毁灭的交响乐。应急灯血红色的光芒在弥漫着水雾和烟雾的走廊中疯狂闪烁,将奔跑、摔倒、呼喊的人影切割成断断续续的碎片。
主观察室已是一片狼藉。控制台火花四溅,天花板板材剥落,冰冷的海水如同瀑布般从上方裂缝倾泻而下,水位迅速上涨。阿雅·陈紧紧抓住一个固定在地面的仪器底座,才没被剧烈摇晃甩飞出去。透过布满蛛网裂纹的观察窗,她看到收容舱内已是一片混沌。氖气被涌出的未知化学混合物染成诡异的色彩,Scp-045本身的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定,忽明忽暗,像一颗濒临爆炸的恒星核心。
“固定器 override 成功!速动门闩已解除锁定!”一名满脸是血的技术员在倾覆的控制台前嘶声喊道。
但似乎太晚了。Scp-045被强行束缚时积聚的庞大地质应力已经释放,引发了这场足以撕裂研究站的强震。即便现在释放它,地震也不会立刻停止。而且,在索伦森的非法操作下,收容舱内部的环境正在急剧恶化。
“结构完整性丧失超过40%!主承压柱b、d、F区报警!”
“站体正在下沉!海底锚固系统多个节点失效!”
“我们必须撤离!重复,全体人员立即前往紧急逃生舱!”
广播里传来格雷格主管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声音,但在电流干扰和背景噪音中断断续续。撤离?在四千米深的海底,面对结构崩溃和持续强震,逃生舱的发射成功率能有多少?
阿雅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和身体的颠簸中却异常活跃。那些来自Scp-045的“低语”、梦境中的几何图景、以及此刻从收容舱方向传来的、几乎要撕裂她意识的“尖啸”般的信息洪流,混杂在一起。她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整个灵魂在“感受”Scp-045的状态。
它不是愤怒。它是一种……被强行干扰、陷入紊乱的“程序”。索伦森的篡改就像向一个精密运行的系统中投入了病毒,导致其能量循环失控,转化法则陷入混乱。它那遵循自身高维数学逻辑的“意志”,正在因这不兼容的、低维度的粗暴干涉而“痛苦”。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
强行束缚导致能量积聚地震。那么,如果引导这股能量呢?如果……帮助它重新稳定下来?
“克鲁格博士!”阿雅在轰鸣中对着不远处的认知科学家大喊,“信息!它本身是信息!混乱的信息需要被‘梳理’!”
克鲁格博士紧抓着一个门框,脸色惨白,他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认知压力。“你想干什么,陈?!我们无法‘梳理’那种东西!”
“不是我们!是它自己!”阿雅指向观察窗,声音因激动和缺氧而嘶哑,“它的底层逻辑是数学,是几何!索伦森用错误的方式刺激了它,就像输入了错误的密码!我们需要……需要提供一个正确的‘谐振频率’,帮它重新同步!”
这完全是理论上的臆测,是基于她个人异常感知的赌博。但在整个站点即将分崩离析的当下,任何可能都是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做?!”克鲁格吼道,他的专业素养让他瞬间明白了阿雅那疯狂提议背后的、唯一一丝微弱的逻辑。
“能量波动数据!把它实时的、最核心的能量波动数据,输入到伊莎贝拉·张之前构建的那个数学稳定模型里!用模型的输出……反向调制一个弱场发生器,向收容舱广播!”阿雅飞快地说道,这是她结合了所有碎片化信息后,在绝境中拼凑出的方案。一个试图用数学作为通用语言,与一个非人存在进行“沟通”的尝试。
这无异于在雷暴中试图用一根铁丝引导闪电。
克鲁格博士只犹豫了一秒钟。他猛地扑向旁边一台还在运作的辅助终端,双手如飞地操作起来。伊莎贝拉·张的模型是现成的,弱场发生器在研究站有原型机,用于一些精密的粒子实验。
“给我权限!最高系统权限!”克鲁格对着麦克风咆哮。
也许是格雷格在远程授权,也许是系统在危机下自动解锁,权限获得了。数据流开始接入,复杂的数学模拟在超负荷的计算机上艰难运行。一台位于主观察室角落、原本用于其他实验的小型场效应发生器被重新校准目标,对准了摇摇欲坠的收容舱。
“输出模型!正在生成谐振信号……上帝,这信号结构太诡异了……”克鲁格看着屏幕上生成的、由纯粹数学关系构成的“波形”,那根本不是任何物理仪器设计用来产生的东西。
“发射!”阿雅喊道,她感到自己意识的边缘正在被Scp-045的混乱信息撕裂,头痛欲裂。
克鲁格按下了虚拟按钮。
没有惊天动地的景象。只有一股无形的、极其特定的信息模式,透过厚重的舱壁,微弱地传入那片混沌的收容舱。
刹那间,阿雅的感知中,那刺耳的“信息尖啸”仿佛被注入了一个稳定的节拍。观察窗内,Scp-045那狂乱闪烁的光芒,频率开始发生变化,逐渐向着它平时稳定状态下的、有规律的脉动靠拢。它表面的纹路,那引起所有麻烦根源的几何图案,光芒流转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丝。
更重要的是,脚下那毁灭性的、仿佛要将整个站点揉碎的剧烈震动,强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从令人无法站立的疯狂摇晃,逐渐变为可以勉强扶墙而立的强烈震动,然后是持续的、但已在结构承受极限以下的震动。
地震等级正在回落。
“地震强度下降!里氏4.8……4.5……4.0!”地质监测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收容舱内的混沌光芒也逐渐平息,虽然环境依旧混乱,但那种濒临爆炸的失控感消失了。Scp-045恢复了它那冰冷的、规律的脉动,仿佛刚才的灾难只是一次短暂的系统故障。
它“接收”到了那个数学谐振信号。它理解了。并且,它按照其内在的法则,重新稳定了自身。
研究站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海水滴落、设备短路火花的声音,以及幸存者粗重的喘息。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神迹的转变惊呆了。
他们活下来了。不是靠武力,不是靠逃离,而是靠一个初级研究员疯狂的猜想,和一次与异常之间、以数学为语言的、绝望的“对话”。
阿雅虚脱地滑坐到冰冷的海水里,浑身湿透,不住地颤抖,精神和体力都已透支。她抬起头,看向观察窗后的Scp-045。它静静地悬浮着,冰蓝色的光泽恢复稳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在阿雅的感知深处,一些东西改变了。在她帮助“梳理”那混乱信息流的过程中,有某些东西……回流了。一些更清晰、更本质的“信息片段”烙印在了她的意识里。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理解”。关于空间折叠的某种基本模式,关于物质与信息等价性的一个公理片段。
她付出了代价,也获得了“馈赠”。或者说,是污染更深了。
格雷格主管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危机暂时解除。所有幸存人员,立即执行紧急维修和损伤评估程序。医疗队优先救助伤员。安全部队,搜寻索伦森博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声音顿了顿,补充道:“陈研究员,克鲁格博士……干得好。”
这份赞扬,在阿雅听来,却带着无尽的沉重。她证明了与Scp-045进行有限“沟通”的可能性,但这扇被打开的门,后面究竟是希望,还是更深的深渊?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与那个深渊之间的连接,已经无法切断。回响已然深入骨髓,而她,成了这回响在地面上唯一的、活着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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