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一数完最后一枚铜板,抬头看了眼街口。排队买栗子的人没少,反而更多了。赵无极挥着法槌在队伍里来回走动,嘴里喊着“别挤别挤”,时不时敲一下插队的脑袋,引来一阵哄笑。
林婉儿站在柜台后,指尖轻点账本,符文自动记录每一笔交易。她没说话,只是偶尔抬眼看看叶天一,眼神平静。
老李头本尊醉倒在门槛边,手里还攥着半袋辣条,嘴里嘟囔着“分店开张好啊”,翻个身又睡过去。残影蹲在屋顶啃栗子,一边嚼一边往下看:“这小子又要搞事。”
叶天一合上钱箱,转身走进后院。林婉儿跟在他身后,脚步轻缓。赵无极见状,冲路人喊了句“老板歇会儿,我顶着”,便拎着法槌守在门口。
地下室入口藏在温泉池后头,掀开石板,台阶湿滑。叶天一打头,林婉儿紧随其后,赵无极垫后,老李头残影飘在半空,嘴里还叼着栗子壳。
“你真要把那团雾放出来?”赵无极压低声音,“上次系统差点炸了。”
“它没炸。”叶天一说,“它只是装作要炸。”
林婉儿从袖中取出红雾,符文缠绕,稳稳托在掌心。雾气微微颤动,像有生命。
地下室中央摆着三张矮桌,桌上各放一枚萝卜章,印泥鲜红。叶天一示意林婉儿把雾放在正中,自己则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那本旧册子,翻开写着“保险机制逆向工程”的那页。
“系统现在不吭声。”赵无极环顾四周,“是不是怕了?”
“不是怕。”叶天一摇头,“是它知道拦不住。”
老李头残影飘到雾气上方,伸手戳了戳:“老十五的东西,阴得很。当年他就是靠这个躲过三次收割。”
“收割?”林婉儿皱眉。
“对。”老李头残牙咧嘴,“买保险不是保命,是卖命。系统收保费,也收命。”
叶天一没接话,只将三枚萝卜章依次排开,手指轻叩桌面:“婉儿,血符引路。”
林婉儿点头,咬破指尖,血珠滴落,符文瞬间亮起,如丝线般缠住红雾。雾气剧烈翻腾,颜色由暗红转为深紫,一道虚影缓缓浮现——佝偻身形,褪色道袍,眼神冰冷。
“第十五任。”老李头残影退后半步,“你还记得我?”
虚影没理他,目光直勾勾盯着叶天一:“你比我想的胆大。”
叶天一笑了:“前辈留的油渍够隐蔽,连系统都没认出来。”
“不是隐蔽。”虚影声音沙哑,“是脏。系统嫌脏,懒得查。”
林婉儿血符加力,雾气被拉扯成细丝,虚影轮廓更清晰了些。他抬起手,指向叶天一胸口:“你怀里的册子,别写太多。写多了,它会盯上你。”
“盯上就盯上。”叶天一拍了拍胸口,“反正三天后月蚀,它得闭眼。”
虚影嘴角扯了扯:“月蚀是重置,不是放假。权限洗牌时,收割器最活跃。”
“收割器?”赵无极瞪眼,“啥玩意儿?”
“保险机制的真名。”虚影声音渐弱,“你以为买的是保障,其实是签卖身契。续费一次,命就薄一层。我不续了,所以死了。”
老李头本尊不知何时醒了,晃悠着下到地下室,醉醺醺凑过来:“老十五,你当年改规则,是不是为了逃?”
虚影没回答,身形开始溃散。林婉儿急忙加大血符力度,勉强稳住他最后一丝轮廓。
“青铜面具人……”虚影声音断断续续,“曾是保险推销员……别信他……”
话音未落,虚影彻底消散。红雾收缩,重新化作一团,静静悬浮在三枚萝卜章之间。
系统窗口悄无声息弹出,文字平静:“记忆碎片解析完成——数据归档中。”
“它没报警。”赵无极松了口气。
“因为它默许了。”叶天一盯着窗口,“月蚀前夜,它故意装瞎。”
林婉儿收回血符,袖口一卷,将红雾重新纳入。她看向叶天一:“他说的青铜面具人,是谁?”
“不知道。”叶天一合上册子,“但肯定不是朋友。”
老李头本尊打了个酒嗝:“管他是谁,三天后咱们直接掀桌子。”
“不急。”叶天一站起身,“先吃饭。”
赵无极愣住:“这时候吃饭?”
“对。”叶天一指了指角落,“火锅我都备好了。”
角落果然摆着个小炉子,锅里汤底翻滚,旁边堆着肉片、青菜、豆腐。老李头残影第一个扑过去,抓起筷子就捞。
“你吃个鬼!”老李头本尊抄起酒坛砸过去,“那是活人吃的!”
残影灵活躲开,嘿嘿笑着继续夹菜:“我尝个味儿,不占肚子。”
林婉儿没动筷子,只看着叶天一:“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叶天一涮了片牛肉,“前任提醒我们别买保险,我们现在也没买。他告诉我们收割器的事,我们现在知道了。他还提到青铜面具人,我们记下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等月蚀那天再说。”
赵无极夹了块豆腐塞进嘴里:“可系统万一耍赖呢?”
“它不会。”叶天一放下筷子,“它需要宿主。没了宿主,它就是个空壳子。月蚀重置,它也得靠新宿主续命。”
老李头本尊灌了口酒:“那咱们趁它病,要它命?”
“不。”叶天一笑,“咱们趁它闭眼,改它的规矩。”
林婉儿终于拿起筷子,夹了片青菜:“我跟你一起改。”
“嗯。”叶天一点头,“你负责解码,我负责盖章。”
赵无极挥舞筷子:“那我呢?”
“你负责吃。”叶天一给他碗里夹了堆肉,“吃饱了才有力气敲人。”
老李头残影飘到锅边,偷捞了块肉:“那我呢?”
“你负责讲老十五的故事。”叶天一说,“多讲点,说不定能挖出点新线索。”
残影咧嘴:“行,我讲。老十五当年最爱吃糖醋排骨,每次续费前都要吃一顿,说是‘断头饭’。”
老李头本尊呸了一声:“晦气!”
叶天一没接话,只低头涮菜。锅里热气腾腾,地下室暖意融融。没人再提系统,也没人再提月蚀。只有筷子碰撞声和咀嚼声,填满了整个空间。
吃到一半,系统窗口突然闪烁了一下。文字跳出:“检测到高危操作残留——建议清除。”
叶天一瞥了一眼,筷子都没停:“建议收到,不予采纳。”
窗口沉默片刻,缩回角落。
老李头残影哈哈大笑:“它怂了!”
“不是怂。”林婉儿轻声说,“是它在等。”
“等什么?”赵无极问。
“等我们犯错。”林婉儿放下筷子,“或者,等月蚀。”
叶天一盛了碗汤,推到她面前:“那就让它等。”
汤很烫,林婉儿没喝,只捧在手里。她看着叶天一,眼神平静:“三天后,我跟你去。”
“嗯。”叶天一点头,“一起去。”
赵无极扒完最后一口饭,抹了抹嘴:“那我守店?”
“对。”叶天一说,“有人插队,直接敲。”
“保证完成任务!”赵无极拍胸脯。
老李头本尊醉眼朦胧,举着酒坛:“那我干啥?”
“睡觉。”叶天一说,“睡饱了,月蚀那天才有劲闹。”
老李头嘿嘿笑着,抱着酒坛歪在墙角,很快鼾声如雷。
老李头残影飘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天快黑了。”
没人应他。
叶天一收拾碗筷,林婉儿默默帮忙。赵无极擦着法槌,哼着小调。地下室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炉火偶尔噼啪作响。
系统窗口在角落静静闪烁,倒计时数字缓慢跳动。
叶天一把册子塞回怀里,拍了拍:“走吧,回店。”
众人鱼贯而出。石板合上时,谁也没注意到,一缕极淡的红雾悄悄渗入地缝,朝更深的黑暗蔓延而去。
街口依旧热闹,糖炒栗子香气扑鼻。赵无极冲回岗位,抡起法槌维持秩序。老李头本尊醉醺醺爬回门槛,继续打盹。
林婉儿站在柜台后,指尖轻点,符文在账本上流转。她抬头看了眼叶天一:“它还在记。”
“随它记。”叶天一数着铜板,“只要钱进咱们口袋,它爱记多少记多少。”
老李头残影蹲在屋顶,望着远处天际:“月蚀快来了。”
叶天一没抬头,只把铜板一枚枚码齐。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三天后才会来。
但现在,先卖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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