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一推门出来，手里拎着空碗，裤脚还沾着昨夜辣缸边的红渍。林婉儿跟在后头，袖口血符收得干净，脸上挂着笑，像是来卖豆腐的邻家姑娘。
“刘婆子今天卤水新换，得赶早。”她声音轻快，脚步却故意放慢，等赵无极从柴堆后头绕出来。
赵无极肩上扛着木桶，桶沿滴着水，走一步晃三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眼睛却扫着街角屋檐。他没说话，只冲叶天一点点头，桶底磕到石板，溅起水花。
老李头醉醺醺倚在豆腐摊旁的墙根，酒壶歪在脚边，嘴里嘟囔：“卤水点破系统眼……点破喽……”眼皮半睁，眼神却往巷口飘。
刘婆子掀开木盖，热气腾腾的豆花颤巍巍躺在缸里，白嫩如脂。她舀勺的手稳得很，笑眯眯问：“要嫩点还是老点？”
“老点。”叶天一递过碗，“耐嚼。”
林婉儿凑近摊前，指尖搭在木案边缘，假装挑剔：“这豆腐纹路怎么歪了？是不是豆子没泡透？”
“姑娘懂行啊！”刘婆子乐了，勺子一转，“今年黄豆收成好，纹路是自然凝的，歪点才香！”
叶天一接过碗，手指在碗沿轻敲两下，节奏不紧不慢。他低头看豆花表面，水汽氤氲，倒影模糊。他不动声色，指尖在豆花将凝未凝的瞬间，轻轻一抹。
纹路变了。
原本散乱的豆花脉络，悄然聚成反相心跳的符形，嵌在豆腐肌理里，肉眼难辨。
林婉儿袖口微动，血符无声贴上摊板内侧，随叶天一敲击节奏共振，频率压进豆腐纹里，像给系统打了个暗号。
赵无极忽然提桶一倾，清水哗啦泼在地上，水汽腾起，雾蒙蒙罩住整条街口。行人纷纷避让，骂骂咧咧。
“对不住对不住！”赵无极咧嘴赔笑，拎着空桶蹲到墙角，假装拧裤腿。
雾气里，老李头醉眼迷离，身子一歪，差点栽进豆腐缸。他手撑缸沿，嘴里还在念叨：“卤水点破……点破……”
没人注意，他残影从身后掠出，蹲在摊架底下，目光锁住巷口拐角——那里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手里铜镜正对准豆腐摊，镜面映着豆花表面刚刻下的符纹。
叶天一端着碗没动，等雾气稍散，才慢悠悠开口：“刘婆子，你这豆腐，能赊账不？”
“哟，小哥又来这套？”刘婆子叉腰，“上回赊的还没结呢！”
“这次真忘带钱了。”叶天一笑嘻嘻，“要不我帮你磨豆子抵债？”
“磨豆子？你那手劲儿，能把石磨掰碎！”刘婆子挥手赶人，“赶紧的，给钱拿货，别耽误我生意！”
林婉儿上前一步，挽住叶天一胳膊，娇嗔：“你就知道占便宜！我这儿有。”她掏出几枚铜钱，叮当放进摊上陶碗。
刘婆子数了数，满意点头，又给叶天一添了一勺豆花：“看你媳妇面子，多给你点。”
叶天一嘿嘿笑，端着碗转身，碗底符纹朝下，正对地面。他边走边用筷子戳豆腐，戳一下，敲一下碗沿，节奏没断。
赵无极起身跟上，桶里水早空了，走路却还故意晃荡，水声叮咚，盖住叶天一敲碗的动静。
老李头醉倒在摊前，鼾声震天。残影却悄无声息飘到巷口，蹲在青铜面具人背后三步远，看他铜镜里反复回放刚才豆花凝固那一瞬的画面。
镜中豆腐纹路清晰，心跳符文隐现，与某段幼年食谱上的笔迹重叠——那是第十五任宿主五岁时，母亲亲手画在豆腐上的花样。
系统窗口在叶天一视野角落弹出提示：“检测到异常食物结构，疑似民俗工艺残留，归类为低风险日常行为。”
叶天一筷子一顿，夹起一块豆腐塞进嘴里，嚼得嘎吱响：“嗯，卤水够味，压得住辣。”
林婉儿挽着他胳膊，低声说：“它信了七分。”
“七分够用了。”叶天一咽下豆腐，舌尖抵着上颚，“剩下的三分，让它自己猜去。”
赵无极走在后头，压低声音：“青铜面具人还在跟，铜镜没放下。”
“让他拍。”叶天一笑，“拍得越清楚，系统越觉得我们在演戏。”
三人拐进小巷，老李头残影从屋顶飘落，蹲在叶天一肩头：“月蚀日前最后一次实地测试，数据同步率刚突破临界点。”
“挺好。”叶天一舔掉筷子尖的豆渣，“锅烧热了，就差掀盖。”
林婉儿袖口血符微光一闪，渗入叶天一衣领内侧，与心口青铜片共鸣。她轻声问：“下一步去哪儿？”
“回家涮毛肚。”叶天一拍拍肚子，“赵无极负责火候，别涮老了。”
赵无极咧嘴：“放心，我连汤底都记熟了。”
老李头本尊摇摇晃晃从小巷另一头走来，手里拎着新打的酒，边走边喝。他经过叶天一身边时，醉醺醺嘟囔：“月蚀日那晚，心跳不能停，停了锅就糊了。”
叶天一没回头，只抬手比了个“oK”。
青铜面具人站在巷尾屋檐下，铜镜揣回怀里，镜面还映着豆腐纹路。他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更轻，像怕惊动什么。
系统窗口在叶天一眼前闪烁三次，最终归于沉寂。
叶天一推开院门，把空碗搁在灶台边。林婉儿跟进屋，顺手关门，指尖在门框轻划，血符微光隐没。
赵无极蹲在院角磨刀，刀锋蹭磨石的声音沙沙响。老李头本尊抱着酒壶坐门槛上，醉眼朦胧望天。
叶天一解开衣襟，青铜片贴回心口，手指敲起节奏，闷响像漏勺磕锅边。
林婉儿坐在床边，袖口血符随他敲击明灭，像在应和。
“它歇了？”她问。
“没歇。”叶天一扣好衣扣，“在数我吃豆腐的次数，数着数着就把自己数晕了。”
老李头残影飘到窗边，声音贴着窗缝：“月蚀日别让它醒。”
“醒不了。”叶天一躺下，闭眼前补了一句，“我连梦话都录好了，全是菜谱。”
窗外，十口辣椒缸静静立着，缸底纹路在日光下缓缓游动，像一群沉默的鱼，游向同一个方向。
青铜面具人站在院墙外，铜镜塞回怀里，镜面豆腐纹路未消。他没回头，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赵无极抱刀靠在门框上，眼皮打架，但没睡。老李头本尊鼾声如雷，酒气混着辣味飘满屋子。
叶天一呼吸平稳，手指仍在心口敲着节奏，一下，两下，三下——打嗝似的顿挫。
林婉儿袖口血符彻底熄灭，她起身吹灯，黑暗里轻声说：“快了。”
叶天一没睁眼，只嗯了一声。
屋外，十口辣椒缸纹丝不动，缸底纹路却在日光下悄然汇成一线，指向东方。
系统窗口再没亮起。
老李头醉醺醺翻了个身，酒壶滚到地上，空响一声。他嘟囔：“卤水点破系统眼……点破喽……”
叶天一手指敲击节奏忽然变调，像锅里汤沸突然加了冷水，心跳信号猛地一滞，又接上，伪装成打嗝卡壳。
林婉儿轻声说：“它没发现。”
“发现也晚了。”叶天一闭眼，“锅都烧干了，它才想起来添水。”
赵无极磨完刀，刀锋在日光下泛青光。他收刀入鞘，蹲回门槛：“月蚀日那天，我负责盯院子。”
“不用。”叶天一翻个身，“你负责涮毛肚，别涮老了。”
老李头残影叹气：“月蚀日那晚，别手软。”
“不手软。”叶天一手指敲完最后一拍，停住，“我连翻身都带着花椒香。”
窗外日光移过缸沿，第十口辣缸水面倒影彻底静止。那张陌生面孔隐去，只剩叶天一自己的脸，平静，带笑。
青铜面具人站在院墙外，铜镜揣回怀里，镜面豆腐纹路未干。他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更轻。
赵无极抱刀靠在门框上，眼皮打架，但没睡。老李头本尊鼾声如雷，酒气混着辣味飘满屋子。
叶天一呼吸平稳，手指不再敲击。青铜片贴着心口，温温的，像揣了块热炭。
林婉儿袖口血符彻底熄灭，她起身吹灯，黑暗里轻声说：“不远了。”
叶天一没睁眼，只嗯了一声。
屋外，十口辣椒缸纹丝不动，缸底纹路却在日光下悄然汇成一线，指向东方。
系统窗口再没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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