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我必须在最后告诉你……”
影像中,雷电·真虚弱的声音,在死寂的“一心净土”里回荡。
现实的雷电影,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她没有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光幕,仿佛要把自己也塞进五百年前的那个场景里。
荧和派蒙也不敢出声。
派蒙已经不吵不闹了,她的小脸上挂着两条泪痕,身体缩在荧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荧握着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对相似的、阴阳相隔的姐妹。
光幕中,雷电·真看着怀里哭泣的影,眼神里充满了怜爱与不舍。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下去。
“影,我所追求的‘永恒’……”
“……不是让时间静止。”
“不是拒绝一切变化。”
“那太寂寞了。”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最沉重的钟声,狠狠敲在雷电影的心上。五百年来,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创造那个不会寂寞、永远不变的永恒吗?
可姐姐说,那太寂寞了。
影像里,感受不到任何外部的反应。只有一个即将逝去的神,在对她唯一的听众,倾述她最后的梦想。
“真正的永恒。”
“是将美好之物,将人们的梦想与希望……”
雷电·真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让声音变得清晰一些。
“……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稻妻会不断变化,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会开出不一样的花……这,才是我想看到的永恒。”
“我想和你一起,去守护这种‘变化’的永恒。”
“传承……”
雷电影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重复着这个词。
这个词,五百年来,她也曾想过。但她的“传承”,只是将一成不变的东西,原封不动地交给下一代。她以为那就是守护。
现在她才知道,姐姐想要的“传承”,是把种子种下去,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它开出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花。
光幕中,雷电·真的身体,已经变得几乎完全透明。
她的身影开始像水汽一样,轻轻摇曳。她抬起手,掌心之中,托着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种子。那光芒很温暖,像是清晨的太阳。
“影……”
“我的‘梦想’,我的‘心愿’,还有我剩下的一切……都在这里了。”
她微笑着,将那颗种子,轻轻地、又无比坚定地,按进了雷电影的胸口。
没有伤口,没有鲜血。
种子就像融入水中的光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影的和服之下,消失不见。
“替我……好好看看未来的稻妻。”
“替我……爱着这个国家,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这是她最后的嘱托。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再也维持不住形态。
在影那双骤然放大的瞳孔中,雷电·真的整个身躯,化作了漫天的、粉色的樱花花瓣。
那些花瓣,带着光的余温,带着最后的温柔,瞬间席卷了整个荒芜的战场。它们像一场永不落幕的雪,覆盖了焦黑的土地,抚平了战争的创伤,也……拂过了那个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年轻将军的脸。
画面里,只剩下了影一个人,跪在无尽的樱花雨中,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光幕,到此,缓缓变暗。
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中。
“一心净土”又恢复了原样。
永恒的紫天,如镜的水面。
水面上,静静地躺着那把紫色的薙刀。
一切都和最开始一样。
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周围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
派蒙在荧的身后,发出了轻轻的、压抑着的啜泣声。
荧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雷电影。
雷电影还站在那里,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仿佛还在看着那片已经消失的樱花雨。
她伸出手,五指张开,朝着面前的虚空,慢慢地、试探性地抓了一下。
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微微颤抖着。
许久。
许久之后。
一滴泪,从她那双金色的、属于神明的眼眸中,滑落了下来。
那滴泪,是金色的,像融化的太阳。
它带着滚烫的温度,离开了她的脸颊,穿过沉寂的空气,坠落下来。
“滴答。”
它滴落在那片亘古未变、光滑如镜的水面上。
没有溅起巨大的水花。
只是以那滴泪为中心,一圈细微的、却又清晰的涟漪,缓缓地荡漾了开来。
这是五百年来。
在这片由她亲手创造的、绝对静止的“永恒”世界里,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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