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混沌草的序章（终章·其二）
新生的行星悬在澄澈的星轨之间，地表还覆着一层薄薄的星雾，雾霭中，率先破土的是一片形态奇异的草植——它们便是从星海混沌余烬里萌生的混沌草。
草叶呈半透明的墨色，边缘泛着极淡的银辉，风拂过的刹那，整片草甸便如流动的星河般漾开波纹。每一株混沌草的叶片上都布满细密的纹路，凑近了看，那些纹路竟在以不同的频率微微震颤，有的纹路蜿蜒如永年坪的山溪，复刻着凡界山野的潺潺节奏；有的纹路厚重似石语人的岩甲，震颤出大地脉搏般的沉缓节拍；还有的纹路轻盈若光羽兽的羽翼，抖落出星空中清越啼鸣的韵律。它们从同频光漫延后的星尘里汲取养分，将宇宙万千域的生命节奏都复刻在叶纹之中，原本象征着无序的“混沌”二字，在此刻竟有了全新的意义。
永年坪的少年是随着迁徙的星民来到这颗新行星的。他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粗布短褂的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腿还沾着星麦田的泥土，背上的竹篓里装着刚采的星麦穗和给妹妹带的星石。此前的漫长迁徙中，他见多了星海的破碎与纷争，光羽兽与石语人的械斗、星麦因频率相悖而大片枯萎的景象，都在他心底刻下了对“混沌”的恐惧。此刻他循着草叶的微光走到草甸边缘，蹲下身，指尖刚触到一片混沌草的叶片，便觉一股清浅的暖意顺着指腹漫进血脉，连带着胸腔都跟着泛起熟悉的震颤——那是与共生心同频的律动。
少年心头一动，小心翼翼地摘下这片草叶。叶片薄如蝉翼，握在掌心竟像揣着一团流动的星芒。他翻过来细看，惊得险些将草叶掉落：叶片背面，竟蜷缩着一缕极淡的金色光丝，那光丝虽微弱，却带着一股苍古又温暖的气息，仿佛是从宇宙诞生之初便存在的。他曾听族中老祭司说过，宇宙初生时，第一缕光撕裂了虚无，才孕育出万千星辰，只是那缕光早已消散在岁月长河里，无人见过其真容。可此刻掌心的光丝，正随着他的呼吸缓缓舒展，将他的思绪拽入一片古老的混沌之中——那里没有纷争，没有破碎，只有无数星尘在光的包裹下，安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节奏苏醒。
少年骤然回过神，掌心的光丝已融入草叶纹路，他望着漫山遍野的混沌草，忽然明白了老祭司口中“混沌非终点”的深意：原来混沌从不是无序的终点，不是万物湮灭的绝境，而是秩序尚未苏醒的起点。那些曾被视作混乱根源的差异，不过是还未找到共鸣的节奏，就像散落的琴键，只要寻到对应的谱子，便能奏出动人的乐章。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阵细微的破土声。少年抬眼望去，只见草甸中央，一株通体莹白的幼苗正从泥土里钻出来，那是序源苗——它是共生心散落的根须所化，唯有在混沌褪去、秩序将生的星域才能生长。序源苗的根须细如发丝，刚一破土，便朝着四周的混沌草蜿蜒而去，银白的根须与混沌草墨色的根系一碰触，便迸发出细碎的光粒。
奇迹在瞬间发生。序源苗的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迅速与整片草甸的混沌草连成一片。根须交织的地方，淡金色的光网破土而出，顺着星脉的走向，朝着整颗行星乃至周边星域漫去。那些原本零散悬浮的星尘，像是突然听到了召唤的音符，纷纷循着光网的轨迹聚拢，开始随共生心的律动缓缓旋转。有的星尘组成了光羽兽形状的星云，有的凝成了石语人岩甲般的星环，还有的坠落在行星的星麦田里，化作了麦穗上的星芒。它们不再是无序冲撞的碎片，反倒像被唤醒的音符，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谱面，错落有致地编织出星海的全新轮廓。
少年站在光网中央，掌心的混沌草叶正与光网同频震颤。他想起迁徙路上，妹妹曾因星麦枯萎而哭红的眼眶，想起族人们望着破碎家园时的绝望，又想起双丫髻女孩那句“你的节奏本就是宇宙旋律的一部分”的箴言，鼻头忽然一酸。他将草叶贴在唇边，对着随风轻摆的混沌草甸，也对着整片缓缓苏醒的星域，轻声呢喃：“再乱的线头，也能织成最美的布。”
话音落下的刹那，序源苗猛地拔高，顶端绽出一朵莹白的花，花瓣上的纹路竟与共生心的轮廓一模一样。花芯处，一缕金色光流直冲云霄，与星海深处的同频光连成一线。远处的星民们察觉到这股异动，纷纷朝着草甸跑来，竹篓从少年肩头滑落，星麦穗撒了一地，混着混沌草的叶片，在光网的笼罩下，泛着温暖而明亮的光。
星雾彻底散去，新行星的天幕上，星轨清晰如织，光羽兽的啼鸣混着石语人的敲击声、星麦的沙沙声，顺着光网漫向星海深处。少年望着天边亮起的第一缕星晨，将那片混沌草叶别在衣襟，他知道，属于这片星域的全新序章，才刚刚拉开帷幕。而那些曾被视作混乱的过往，都将成为新乐章里，最独特也最温柔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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