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吹过焦土。
江无涯睁开眼，天是白的，地是黑的。他趴在地上，脸贴着碎石，嘴里有股铁锈味。他动了动手，手指抠进焦土，一寸一寸把自己往前拖。
腰间塑料袋还在，里面那半包泡面也没丢。他摸了摸，包装有点瘪，但没破。
饭桶倒在他旁边，鼻子贴着地面，獠牙上挂着干掉的黑泥。它没死，胸口还在一起一伏，像台老旧的抽水泵。江无涯伸手碰了碰它的耳朵，猪耳朵抖了一下，鼻孔哼出一口气，算是回应。
远处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踩在废墟上的节奏像是阅兵。
江无涯眯起眼，看见一队人影从烟尘里走出来。最前面那个穿着笔挺西装，手里拿着扩音器，头顶秃了一块，阳光照在上面反着光。
是联邦议员A。
“江无涯！”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你已被包围！空间仓库属于公共资源，立即交出入口权限！”
江无涯没动。
他知道这人平时爱转钢笔，开会时总把三支笔插在口袋里，装得很正经。但现在那人站得笔直，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像录音机放出来的。
他低头，用指甲刮了下地面焦土。土下面有点湿气，老吴头教过他，这是地下暗流的信号。他轻轻敲了三下地面，鞋尖磕出短促的响。
没人听见。
但他知道，有人会听。
议员A又喊：“你私藏战略物资，已构成资源垄断！为保障全体幸存者安全，必须接管仓库！”
江无涯终于撑起身子，靠着饭桶的背坐起来。他扯了扯嘴角：“战略物资？你们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吗？”
他抬手指向地上那道裂缝。裂缝口子不大，但能看见里面泛着金属光泽，那是空间仓库的入口，是他拿命换回来的地盘。
“那是我种菜的地方。”他说，“我埋了五百斤土豆种子，还有一百箱泡面。你要抢，可以，但别跟我说什么公共安全。”
议员A脸色不变：“你无权决定资源分配。现在，立刻交出控制权限。”
江无涯没理他，反而从塑料袋里掏出那半包泡面。包装纸皱巴巴的，但他还是撕开了，狠狠吸了一口气。
“香啊。”他大声说，“这才是真正的战略储备。”
然后他把手一扬，泡面飞出去，落在离最近士兵脚边。
那人愣了一下，弯腰捡了起来。
“尝尝？”江无涯咧嘴笑，“比你们配给的压缩饼干强十倍。”
士兵抬头看议员A。
“扔掉！”议员A突然吼出声。
声音变了调，像是机器卡了顿。
士兵手一抖，泡面掉在地上。那一瞬间，江无涯看见议员A脖子侧面闪过一道蓝光，从皮肤底下透出来，一闪即逝。
他心沉了下去。
芯片。
这人已经被控了。
不是他自己在说话，是背后的东西在操控。
江无涯慢慢把空袋子塞回腰间，手指悄悄插进土里。他记得老吴头说过，活地听法，靠的是指尖触感。他闭上眼，感受地下震动。
很轻。
但有。
管道深处，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像是有人在接线。
林小闪来了。
还没露面，但已经在地下布控。
他睁开眼，看向议员A：“你说我要交出权限？那你告诉我，仓库第一层放的是什么？”
议员A顿了一下。
“存放基础生存物资。”
“第二层呢？”
“……未登记物品区。”
江无涯笑了：“错。第二层是我给童童他们搭的教室，黑板是铁皮猪啃出来的，粉笔是陈卫生用废石膏磨的。你连这都不知道，也敢来要钥匙？”
议员A不说话了，只是抬起手。
三十名武装人员往前压了一步。
饭桶突然抬起头，喉咙里滚出低吼。它想站起来，腿却一软，膝盖砸回地面。但它还是把头拱向江无涯，像是在说：我还行。
江无涯拍了拍它的头，低声说：“再等等。”
他站起身，腿有点抖，但还是站住了。他走到裂缝边缘，一脚踩在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议员A。
“你们真想知道仓库里有什么？”他问。
“说。”议员A说。
“有我养父补过的制服，有泡面猴留下的雕像，有林小闪第一次发电时烧坏的绝缘手套。”他一条条数，“还有我答应孩子们的课本、粉笔、铅笔头。这些东西，你们配叫它‘战略物资’？”
议员A眼神没变：“资源必须统一调配。”
“统一调配就是让你们这种人拿枪指着我？”江无涯冷笑，“你脑后那块芯片，是谁给你装的？周慕白？还是更后面的那个？”
议员A猛地抬手。
两名士兵冲上来，直奔裂缝。
江无涯不动。
他只是抬起脚，轻轻在地面敲了两下。
咔。
一声轻响。
接着，地底传来嗡鸣。
议员A脖子上的蓝光突然闪烁，他身体僵了一下，像是信号中断。
就在这时，裂缝边缘的焦土微微隆起。
一根细长的金属丝从地下钻出，贴着地面迅速延伸，绕到两名士兵脚后，猛地绷直。
啪！
两人被绊了个趔趄，扑倒在地。
江无涯没看他们，只盯着议员A：“我说了，这是我的地盘。”
议员A缓缓转头，眼睛已经失去焦距，只剩一片灰白。他张开嘴，声音断断续续：“你……阻……碍……执……行……任……务……必……将……清……除……”
江无涯往后退了一步，靠在裂缝边上。他太累了，手臂发抖，呼吸像拉风箱。但他不能倒。
饭桶还在撑着，头一直抬着，獠牙对准前方。
地下的电线越来越多，像蜘蛛结网，悄无声息蔓延到整个包围圈下方。
他知道林小闪就在下面。
等一个信号。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铁片，是上次系统终端拆下来的边角料，上面还刻着“红烧牛肉面”几个字。他用指甲在铁片边缘划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地底的电流声，突然同步了这个频率。
议员A抬起手，又要下令。
江无涯举起铁片，对着阳光晃了一下。
反射的光斑打在议员A脸上。
那一瞬间，议员A脑后的蓝光剧烈跳动，像是受到了干扰。
江无涯笑了：“你连光都怕，还好意思谈管理？”
他话音刚落，脚下地面猛地一震。
裂缝两侧，八根金属桩从地下弹出，瞬间组成一个半圆电网。电火花噼啪作响，蓝光顺着导线往上爬。
林小闪的手笔。
她没现身，但已经完成了布防。
议员A后退一步，身后的士兵也停住了。他们看着那道电网，没人敢上前。
江无涯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风吹乱他的头发。他低头看了眼饭桶，猪鼻子轻轻拱了他一下，然后缓缓趴下，但眼睛始终睁着。
他抬头，看向议员A，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这账不划算……但得干。”
话音落下，他抬起手，准备按下铁片上的触发点。
地底的蓝光，开始顺着电网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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