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如果他没去书房，我就安静地待在客厅一角，看书或做些自己的事，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偶尔唇角会因书中有趣的内容而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我真心想活得平和些，真实些，不刻意讨好，但也绝不触碰逆鳞。
这份平静来之不易，我珍惜它如同珍惜沙漠中的甘泉。
顾衍似乎默许了，甚至……有些习惯？
他依旧很忙，气场强大，但看向我的目光里，审视褪去，多了几分沉静的观察。
偶尔在我安静看书或对他无奈一瞥时，他深邃的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微澜。
那种令人心悸的“咔哒”声，如同被封印的噩梦，消失不见，再也不曾响起。
这份平静像薄冰，但我走在上面，脚步平稳而沉静，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的珍惜。
转眼间，窗外的梧桐树叶落尽，空气里凝着冬日的清冽，也悄然染上了一丝年节将至的暖意。
一天傍晚，我带着工作后淡淡的疲惫和充实感回来，刚将大衣挂好，
转身便看见顾衍难得地坐在客厅壁炉前的单人沙发里，手中空无一物，只是静静望着跳动的火焰。
火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竟透出一种少见的沉静。
听到我的脚步，他转过头。
我脚步未停，只是目光与他短暂交汇，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询问。
“回来了？”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嗯。”我轻声应道，走到他对面的长沙发坐下，姿态放松地靠进柔软的靠垫里，
没有刻意找话题，只是享受着壁炉传来的暖意。
顾衍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沉静，带着一种审视后的确认。
他重新看向壁炉，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点。
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像一颗投入我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无法平复的涟漪：
“阳阳快放假了吧？”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阳阳！
这个名字像一束暖光，瞬间穿透了所有沉静的伪装，照亮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我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紧，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但眼底深处无法抑制地泛起了明亮的光彩，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嗯，下周就放假了。”
那份深切的思念，几乎要冲破喉咙。
“嗯。”他应了一声，似乎在思考。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清晰地传递着一个让我几乎屏住呼吸的消息：
“你回去吧。”他顿了顿，清晰地补充，“回去陪他过年。”
巨大的喜悦像温热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我猛地抬眼看向他，瞳孔因惊喜而微微放大，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真切而明亮的弧度，
那笑容发自肺腑，如同冰封湖面骤然绽开的春花。
我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涌动着难以置信的感激和纯粹的快乐，
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却依旧保持着轻柔：
“真的？……谢谢，顾衍。”
这份谢意，无比真诚。
顾衍似乎被我这发自内心的笑容和那声“谢谢”触动了一下。
他看着我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沉甸甸的喜悦。
他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软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他没再回应我的感谢，而是用一种近乎温和的、带着点纵容的语气，接着说道：
“想想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声音低沉，却比刚才多了一丝温度。
礼物？我的心湖再次漾开涟漪。
这份额外的“恩赐”让我心底暖融融的。
我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明亮的笑意，
眼神清澈地望向他，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又有些俏皮的试探，轻声问：
“这么好？那……是不是我想的，都可以？”
声音放得轻柔，尾音带着一丝期待的上扬，像羽毛轻轻搔过。
顾衍完全转过身，目光落在我带着期盼和一丝狡黠的脸上。
壁炉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融化了许多冰冷。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而温和，指尖带着暖意，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意味，刮了刮我的鼻尖。
“小贪心。”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只要不是太过分，”
他看着我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补充道，
“都可以考虑。”
这语气，是纵容，也是享受我此刻难得的、真实的喜悦。
然而，就在我心底开始盘算时，他收回了手，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清明和掌控力，
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提醒，但不再冰冷，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他看着我，眼神带着了然和一丝无奈的笑意，
“奢饰品，不许动念头。那些东西……不许卖。”
他重申了界限，语气却像是在提醒一个容易得意忘形的孩子。
我瞬间明白了。
那份无形的债务锁链依然存在。
但这一次，我没有失落，反而因为被他看穿小心思而有些赧然。
我理解地点点头，脸上笑容依旧明媚，带着点“被发现了”的不好意思，
又有点“本来也没打算那样”的坦然。
我甚至还微微嘟了下嘴，小声嘀咕：
“知道啦……就问问嘛。”
语气里带着点娇憨的嗔怪，却绝无不满。
顾衍看着我生动而含蓄的表情，眉宇间最后一丝紧绷也松开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壁炉，火光在他眼中安静地燃烧，映出一片平和。
客厅里，只剩下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我胸腔里因为即将见到弟弟而欢快鼓动的心跳。
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指尖是暖的。
巨大的喜悦像沉静的暖流在心底流淌。
那笔债务和“不许卖”的提醒，像遥远的背景音，无法掩盖此刻内心的阳光与感激。
我清晰地知道界限在哪里，也真心珍惜这份允许。
我能做的，就是继续在这片有阳光也有阴影的天地里，
做这个真实的、会因喜悦而眼底生辉、会因感激而真诚道谢、
也会因小心思被戳穿而赧然的林晚，珍惜这份平静，
珍惜和阳阳团聚的每一刻，并且……用这份真实的沉静，
去维系这份来之不易的、不再轻易被惊扰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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