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着那枚已然失效、却依旧沉重的黑色晶石，以及亲眼所见的惊人景象，向之礼四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将遁速催至极致，沿着来路疾驰而回。
一路无话，气氛凝重得如同凝结的星尘，唯有呼啸而过的破碎星骸，见证着他们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数日后，那片由陨星碎片构成的简易营地终于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外围的隐匿阵法依旧运转，但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向之礼总觉得那星辰光晕比离开时黯淡了几分，仿佛也沾染了星墟深处弥漫开来的压抑。
顺利通过警戒，踏入营地。
迎接他们的，是赵千以及几位核心弟子焦急而期盼的目光。
当看到四人虽风尘仆仆却皆安然无恙，尤其是向之礼手中那枚散发着不祥余韵的黑色晶石时，赵千眼中骤然爆发出精光。
“向师弟，你们回来了！情况如何？”他快步上前，语气急促。
向之礼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营地。
伤员似乎又多了一些，空气中弥漫的草药味更加浓郁，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隐忧。
他沉声道：“赵师兄，寻一静室，需立刻详谈。”
赵千会意，立刻将向之礼、石嶙、蛮骨、风影引至中央那间最大的石屋，并亲自加固了隔音禁制。
屋内，向之礼将黑色晶石置于石桌之上，石嶙则负责将他们此行所见，从发现古魔内讧痕迹，到遭遇三首魔蝠尸骸，再到最后那惊心动魄的传送追杀、魔胎反噬、晶石异变，原原本本，巨细无遗地叙述了一遍。
随着石嶙的讲述，赵千与屋内另外两位负责情报分析的三星弟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听到那灰白阴影利刃以及“魔胎寄生”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事情便是如此。”石嶙最后总结道，“那晶石虽已失效，但其爆发前残留的影像碎片，指向了烬寂海深处，似乎……存在一座巨大的门扉。”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唯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黑色晶石偶尔散发出的、微不可察的阴冷余韵。
“魔胎寄生……这是‘寂灭之拥’派系标志性的控魂手段！”一位擅长魔道典籍的弟子声音干涩地开口，脸上带着恐惧，“传闻这一派的古魔崇拜寂灭本源，行事诡秘莫测，实力深不可测，在古魔内部也属于极端隐秘的存在，极少现世。他们竟然也插手进来了……”
“寂灭之拥……”赵千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成了一个川字，“而驯养三首魔蝠，风格暴戾的，很可能是‘焚天战团’的人。这两派素来不合，为了争夺烬寂海深处的利益，发生冲突倒不意外。只是……连‘寂灭之拥’都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动用魔胎和空间刺杀，他们在那烬寂海中图谋的，究竟是什么？那座门……又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枚黑色晶石上。
向之礼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那门后是什么，能让古魔内部两大派系如此争夺，甚至可能引动五星乃至更高层次的存在，其重要性毋庸置疑。古魔清场、封锁，目的就是为了独占此地。若让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外，我们还需警惕那个隐匿在空间之后、出手狠辣的存在。其手段诡谲，对空间之力掌控极深，很可能是‘寂灭之拥’的高层。有这样一个敌人在暗处，我们任何行动都需倍加小心。”
蛮骨忍不住瓮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干看着那些魔崽子把宝贝搬空吧？”
“自然不能。”向之礼目光锐利，“但我们力量有限，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前要务，一是尽快将此地情报，尤其是‘寂灭之拥’现身以及烬寂海可能存在‘门扉’的消息，设法传回堡垒，提请高层定夺；二是继续加强营地防御，同时派出更多精干小队，在外围进行更深入的侦察，尽可能摸清古魔兵力分布、调动规律，以及……那‘门’的具体情况。”
他看向赵千：“赵师兄，堡垒方向的通讯，可有进展？”
赵千苦笑摇头：“尝试了数次，传讯法盘受到强烈干扰，信息断断续续，根本无法完整传递。最后一次尝试，甚至引来了小股古魔的探查，不得不暂时停止。”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通讯断绝，援军无望，强敌环伺，营地如同怒海中的孤舟。
“既如此，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向之礼语气坚定，“情报必须送出去。或许……可以尝试派人突围。”
“突围？”赵千眉头紧锁，“向师弟，不是我没想过。但古魔封锁严密，四星魔将坐镇，派谁去？成功率又有几何？一旦失败，不仅折损人手，更会打草惊蛇。”
屋内再次沉默。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风影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或许，不必直接穿越封锁线。”
众人目光转向她。
风影继续道：“我来时曾留意到，东南方向约十万里外，有一处古老的‘星尘漩涡’，那里空间极不稳定，时常有短途的自然空间跳跃现象发生。若能计算出其规律，或可借助漩涡之力，将加密的讯息符箓投射出去，虽无法保证落点，但总比困死在这里强。而且，动静远比修士突围要小。”
“星尘漩涡？”赵千眼中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此法理论上可行，但计算漩涡规律极其复杂，且风险极大，符箓很可能迷失在空间乱流中……”
“总得一试。”向之礼打断道，“风影师姐既提出此法，想必有所把握。此事可由风影师姐主导，营地内所有擅长阵法和推演的同门协助。同时，侦察行动不能停。我们需要知道，古魔到底在‘门’那里进展到了哪一步。”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诸位，局势危殆，已容不得我们犹豫不决。固守是等死，盲目出击是送死。唯有主动探查，把握时机，或可于死局中，争得一线生机。那‘门’后的秘密，或许关乎寂灭，亦或许……藏有生机。”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让原本有些绝望的众人，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
赵千深吸一口气，重重一拍石桌：“好！就依向师弟之言！风影，你立刻带人研究星尘漩涡投射方案！石嶙、蛮骨，你们协助向师弟，尽快拟定下一步的侦察计划，人选由你们定！营地防御，由我亲自督促加强！”
命令下达，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领命而去。
石屋内，只剩下向之礼与赵千。
赵千看着向之礼，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向师弟，此番……真是多亏你了。若非你带回如此关键情报，我们恐怕还在盲目困守。”
向之礼微微摇头：“分内之事。赵师兄，营地安危系于你身，还需早做打算。我总感觉……更大的风暴，快要来了。”
他走到窗边，望向烬寂海的方向，眸底深处，一丝金辉与凝重交织。
黑色石块在袖中传来持续的温热，那座苍白的门扉影像，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盘棋，暗棋已落，接下来，就看谁能更快地掀开棋盘上的迷雾了。
而营地这艘孤舟，能否在接下来的惊涛骇浪中存续，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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