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醉仙楼天字阁。
上官玄早已等候，见端木珩进来，他并未起身，目光锐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端木将军，舍妹在府上‘静养’多日，不知何时才能‘康复’？”上官玄开门见山，语带讥讽。
端木珩面色不变，在他对面坐下：“徽儿在我府上，安全无虞。待尘埃落定，我自会给她，也给上官家一个交代。”他巧妙避开正面回答，直接切入正题：“兄长，今日邀你前来，是为你昨日所提的王猛，我已找到。”
上官玄瞳孔一缩，暂时压下心中不快：“人呢？”
“现已秘密安置，”端木珩沉声道：“但昨夜带回途中遭遇死士刺杀，目标明确，意在灭口。”
“刺杀？可知何人所为？”
端木珩摇头道，“死士均受过专业训练，未留下任何线索，但……”他话锋一转，“据王猛供认，当年他之所以在城破前夕神秘失踪，是受佩戴金色暗纹铁牌之人所胁迫。”
上官玄脸色骤变，“金色暗纹？！”
而当今，使用金色暗纹作为令牌的，洛阳城中，只有武安王府一家！
端木珩目光凝重，缓缓点头：“正是。而且王猛还提及，与那佩戴令牌之人接触时，发现其右手食指指尖残缺，与武安王府死士的特征相符。此外，粮草调度官刘明也与中原‘商旅’有染，种种迹象表明，武安王府在康平城破一事上，早有预谋，手段阴狠毒辣。”
上官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沉默片刻后，他沉声道：“将军既然证据确凿，为何还不面圣？”
端木珩摇头，目光冷静得近乎冷酷：“面圣？仅凭一个逃犯的供词，以及你我的推测？武安王府完全可以反咬我们构陷。更何况，我们缺少最关键的人证——直接执行城西血案与北疆阴谋的凶手，赵七与其替身赵八，至今下落不明。若不能将此二人擒获，撬开他们的嘴，我们手中的证据链便不完整。”
他看向上官玄，语气愈发凝重：“兄长在京中耳目通达，上官氏与武安王府更有姻亲之谊，暗中查访此二人行踪，比我要方便得多。这也是当前最紧要的一步。王猛是钥匙，但赵七赵八，才是打开武安王府这扇铁门的关键。在找到他们之前，我们必须隐忍，绝不能打草惊蛇。”
上官玄沉默片刻，他深知端木珩的顾虑分毫不差。复仇固然重要，但若无十足把握，贸然行动只会满盘皆输，甚至连累家族。
“我明白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赵七赵八的行踪，我会动用一切力量追查。”语气微顿，他抬眼直视端木珩，字字清晰，“但请记住你的承诺。舍妹……绝不可再受半分委屈。”
“我知。”端木珩低声应道。
就在上官玄以为谈话结束时，端木珩话锋陡然一转，状似随意地抛出一句：“还有一事。徽儿前几日……向我提出了和离。”
他说话时，目光倏然如鹰隼般锁住上官玄，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想知道，这究竟是上官徽自己的决定，还是眼前这位兄长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上官玄闻言，执杯的手微微一顿。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对此并不知情。
然而，那抹讶异转瞬即逝，随即化作一声了然的长叹。他放下茶盏，眼神复杂地看向端木珩：“她到底还是走了这一步……虽出乎我意料，细想却在情理之中。”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冰冷的警告：“端木珩，我妹妹外柔内刚，你回洛阳后那般折辱于她，她若还能隐忍，反倒不是她了。你囚得住她的人，锁不住她的心。这和离之念，怕是早已深种。”
端木珩紧盯着他，试图从那坦荡的回应中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看来兄长虽不知情，却乐见其成。”端木珩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我只愿她不再受苦。”上官玄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你我之合作，是为大局。但若你继续逼迫于她，我上官玄第一个不答应。”
端木珩面色沉凝如水，片刻后，他缓缓收回目光，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不会逼她。但和离一事，我绝不同意。”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落寞，“过去种种，皆是我之过，如今既知真相，我若在此刻放手，才是真正辜负了她。”
上官玄微微一怔，随即唇边浮起一抹似嘲似叹的弧度，“将军此言，倒是出乎意料。只是，将军打算如何弥补？舍妹的心，早已不是三言两语所能挽回。”
端木珩并未回头，只是静静望着窗外，仿佛透过这市井繁华，望见了某些被时光掩埋的过往记忆。良久，他才沉声开口：“待此间事了，沉冤得雪，我必不再以权柄相迫，而是以真心相待，以余生作补。”他语气渐凝，如金石坚定，“于她，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纸婚书的空壳，而是与她并肩白头的余生。”
上官玄凝视着他挺拔的背影，似乎在审视这番话中有几分真意。半晌，他才缓缓开口：“端木珩，记住你今日之言。若你再有负于她，我上官玄纵倾尽所有，也必与你清算到底。”
端木珩倏然转身，看向上官玄，郑重道：“我端木珩立世，自来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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