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会议，在凝重而并未完全达成共识的气氛中，结束。
凯文的影像率先消失；麦克斯沉默，对着星图进行更深入的数据推演；爱莉则轻轻拉了拉华的衣袖，递给她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后。
便如同翩跹的蝴蝶，离开了会议室。将空间留给，她们。
华，在基地顶层的露天了望台。
找到，识之律者。
独自一人，背对着入口，双手紧紧抓着冰冷的金属栏杆，指节发白。
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拉得细长。
充满孤寂，一种无处发泄的愤懑。
夜风，吹拂着发丝，吹不散，她周身那厚重的阴霾。
华没有立刻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几步远，如同一位耐心的守护者。
过了许久，直到夜风的寒意渐重。
才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风的呜咽：
“小识…”
识之律者，肩膀微微一颤。
没回头，只是用带着鼻音，闷闷的回道：
“干嘛？老古董，来看我笑话吗？”
华缓缓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
一同望向下方，基地零星的光，以及远方被夜幕笼罩，残破的世界。
“我不是来看笑话的。”
华，声音平静，“我是来告诉你，是时候了啊。”
“哈？是什么是时候了？”
识之律者终于侧过头，猩红眼眸中，带着困惑，与未消的怒气。
华转过头，目光沉静，直视着对方，那目光，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达本质。
语气温和，却字字千钧：
“是时候，与那个只会惹麻烦；自称‘伟大的识之律者’；却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曾经的你’…
做彻底的告别了。”
“喂！？”
识之律者，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愕然。
她，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某根最敏感的神经，猛地想反驳：
“老古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本来就是…”
“不，不再是了。”
华，温和却坚定，打断。
眼神中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切的怜惜与洞察。
“那仅以‘律者’身份自居；以破坏和戏弄他人为乐；将内心的空洞，隐藏在嚣张气焰之下的‘怪物’…
已经在你不自知之时，慢慢死去了。”
她抬起手，虚指，识之律者的心口。
那里并非物理的心脏，而是意识与情感汇聚的，核心。
“看看你自己吧，小识。”
“你会为牺牲，而愤怒；会因无法拯救，而流下眼泪；会因为不信任，而感到委屈和恐慌…”
“这些痛苦，这些悲伤，这些无力…
甚至，此刻对我的话语，产生的愕然与不解…”
华的声音，如同月光下的溪流，潺潺流淌，洗涤着对方蒙尘的魂：
“这一切，都不是一‘只会害人的怪物’，应该拥有的啊。”
“它是人类最珍贵，也最磨人的赠礼—
感情。”
“你已在不知不觉中，拥抱了它，被它所改变。”
识之律者，彻底呆住了。
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
试图打开内心深处，一扇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或一直拒绝承认的门。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为17号落泪时，湿意。
她回想起揪住观察员衣领时，心中那并非纯粹愤怒，更夹杂着恐惧与依赖的复杂情绪…
这些陌生，不受控，让自己无所适从的涌动，就是…
“感情”？
“现在的你…”
华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祝福的笃定。
“是一个会哭，会笑，会愤怒，会守护，拥有着复杂而真实情感的‘人’啊。
或许你的力量，依旧源于崩坏，但驱动这份力量的，不仅是律者的本能，而是属于自己的意志与选择…
是属于‘人’的心啊。”
华轻轻将手搭在识之律者，紧握栏杆的手背上，传递过去一丝温暖的，坚定。
“告别过去，那虚张声势的空壳，并不容易，甚至会伴随撕裂般的幻痛。
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看清自己，找到你真正想走的路…
而不是被困在‘律者’与‘人类’的夹缝中，迷失方向吧。”
“17号用他的生命守护的，不仅是作为战士的我，和作为‘诱饵’的你。
他守护的，更是这个正在努力诞生，拥有着无限可能…
新的你啊。”
识之律者怔怔地听着，眼眸中，愕然，逐渐被更为深沉的迷茫与震动，所取代。
她看着华，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睛，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
没有用嚣张，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融在一起。
一个时代的“残影”，正在对一个新时代的“雏形”，诉说着告别的箴言。
前路依旧未知，痛苦不会消失。
但在此刻，识之律者第一次，清晰意识到—
那个她以为坚固无比，属于“律者”的旧壳，已出现无法弥合的裂痕。
而壳下，正在挣扎着想要破茧而出的，究竟是什么？
她，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茫然，以及一丝…
难以言喻，对新生的恐惧与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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