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天光，像一层薄纱蒙在爱情公寓的窗玻璃上。3602房间的灯亮了整夜，关谷神奇站在穿衣镜前，手里攥着那条藏青色的和服腰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镜中的青年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纹付羽织，暗金色的鹤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可那条本该系成“太鼓结”的腰带，被他缠得像条打了死结的麻花。
“该死……”关谷低咒一声，额头渗出细汗，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的汗渍在和服的白襦袢上印出淡淡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解腰带，指尖却不听使唤，刚理直的缎面又被扯得褶皱。“不能给日式婚礼丢脸……”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念叨，声音发紧，“爷爷说过，腰带系不好的新郎，连神明都不会祝福。”
“需要帮忙吗？”
门口传来轻叩声，天宇推门走进来，身上穿着一身深灰色定制西装，领口别着枚樱花形状的领针——那是关谷特意送他的伴郎礼物。他手里提着个保温袋，刚进门就闻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息，像结了层薄冰。
关谷猛地回头，眼里的慌乱来不及掩饰：“天宇哥？你怎么这么早？”
“比你晚起了半小时，”天宇把保温袋放在桌上，拿出两个热饭团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阿姨煮的梅子茶，加了点安神的薰衣草，尝尝？”他走到镜前，看着那团乱麻似的腰带，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在给腰带打结，还是在捆粽子？”
关谷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紧绷的肩膀松了些：“我……我总系不好。这条腰带是曾祖母传下来的，上面的金线很脆，怕扯断了。”
“我来试试。”天宇放下饭团，接过腰带在手里掂了掂。缎面厚重，边缘绣着细密的“云纹”，确实是年代久远的老物件。他回忆着关谷母亲教的手法，先将腰带在腰间绕两圈，左手固定住尾端，右手将另一端向上翻折，指尖灵活地绕出三个环，最后轻轻一抽，一个饱满挺括的“太鼓结”就成了，结顶的金线鹤纹恰好正对心口。
“看，不难吧？”天宇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想着‘不能出错’，就当是在画分镜——你画了那么多婚礼漫画，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慌了？”
关谷看着镜中的腰带，又看了看天宇沾着茶香的指尖，忽然红了脸：“画漫画和真结婚不一样……画里的新郎不会手抖，不会担心忘了誓词，更不会……”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怕辜负悠悠。”
天宇拿起一个金枪鱼饭团递给他：“先垫垫肚子，不然等下敬茶时会低血糖。”他自己也拆开一个梅子饭团，咬了一口才说，“我结婚那天，站在台上脑子一片空白，把‘我爱你’说成了‘我饿了’，全场笑到拍桌子。”
关谷的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可你和嫂子那么默契，就算说错话也没关系。我和悠悠……我们连吵架都要用翻译软件，万一婚礼上出洋相，她会不会觉得我很不靠谱？”
“你记得她第一次来日本，吃不惯生鱼片，偷偷把芥末全抹在你盘子里吗？”天宇忽然说，靠在衣柜上看着他，“你明明吃不了辣，却硬是把那盘寿司全吃了，第二天胃疼得直冒冷汗，还嘴硬说‘是厨师放多了’。”
关谷愣住，随即笑了，眼里的光柔和下来：“她后来知道了，非拉着我去吃拉面，把她的溏心蛋全剥给我了。”
“还有去年你生日，她为了学做大阪烧，在厨房烫了三个水泡，拿出来的成品焦得像炭块，你却边吃边说‘比我妈做的还好吃’。”天宇掰着手指数，“这些事，比任何完美的誓词都靠谱。”他走到关谷面前，看着镜中两人的倒影，“婚礼上的错漏，就像漫画里的留白，反而更真实。悠悠爱的，从来不是那个‘完美新郎’，是会手抖、会说错话，却愿意为她系好每一根腰带的关谷神奇。”
梅子茶的清香漫在空气里，关谷捧着茶杯，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起昨晚悠悠发来的信息：“明天不管发生什么，只要看到你站在那里，我就不怕。”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紧张，原来他们都在笨拙地为对方准备着勇气。
“叮咚——”门铃响了，是提前到场的关谷父母。天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开门，你再对着镜子练三遍誓词，就说‘悠悠，以后你的漫画我来上色，你的芥末我来吃’，比那些文绉绉的强多了。”
关谷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喊住他：“天宇哥，谢谢你。”
天宇回头笑了：“等下敬酒时多喝两杯就行。”
客厅里很快热闹起来。关谷母亲在检查带来的“水引”绳结，父亲在核对亲友名单，天宇帮着把和服人形摆到供桌上，又给关谷的爷爷打了视频电话，举着手机让老人看布置好的房间：“您看这榻榻米铺得多整齐，等下关谷给您奉茶时，保证比上次视频里练得好。”
关谷站在卧室门口，听着客厅里的笑声和天宇沉稳的应答声，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紧绷的石头落了地。他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抬手抚过心口的鹤纹腰带，这次指尖稳了许多。
七点整，伴郎团的人陆续赶到。张伟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一进门就喊：“新郎呢？快让我看看是不是比漫画里帅！”李响提着化妆箱进来，笑着说：“化妆师在路上了，关谷你这发型得再吹蓬松点，上镜显精神。”
天宇在一旁分发流程卡：“记住，接亲时第一关别太狠，关谷的中文应付不了绕口令；敬茶时张伟负责递茶杯，千万别像上次彩排那样递反了；还有，戒指盒交给我保管，你们这群冒失鬼，我不放心。”
关谷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忙碌的人影，忽然觉得这场婚礼就像他画了无数次的分镜——有笑料，有慌乱，有不完美的线条，却因为身边这些人的存在，变得格外温暖。天宇端着新泡的茶走过来，递给他时顺便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爷爷说，当年他结婚时，腰带也是系错了三次，可奶奶说，那样才记得牢。”
关谷接过茶杯，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线，像极了漫画里通往幸福的路。他知道，接下来的一天或许还会有手抖、会有忘词、会有措手不及的意外，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那个穿着婚纱等他的姑娘，就没什么好怕的。
“走吧，”天宇拍了拍他的后背，“该去接新娘了。”
关谷站起身，和服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扫过地面，这次他走得很稳，像个真正准备好迎接新生活的新郎。客厅里的笑声、茶杯碰撞的脆响、远处传来的鸟鸣，在晨光里交织成一首温柔的序曲，预告着这场跨越山海的婚礼，终于要翻开最动人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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