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谷站在楼下的婚车旁，手心的汗把和服腰带都浸得发潮。天宇刚才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抱新娘时记得屈膝，用腿发力，别用腰，不然容易闪着——你昨天试穿和服时差点把张伟抱成骨折，今天可得稳住。”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三楼的窗口，悠悠正被伴娘团簇拥着往下看，婚纱的裙摆垂在栏杆边，像朵盛开的云。
“准备好了吗？”天宇拍了拍他的后背，塞给他一个红包，“等下抱起来就喊‘老婆，我们走啦’，中文说不标准也没关系，够大声就行。”
关谷点点头，攥紧红包冲进楼道。二楼到三楼的台阶仿佛格外长，他每上一步，心跳就快一分，脑子里反复演练着抱人的姿势——左手托膝弯，右手揽腰，屈膝时腰要挺直。到了门口，苏菲笑着拦住他：“最后一个考验：用中文说‘悠悠，我来接你回家了’，要说得有气势！”
关谷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内喊：“悠悠，我来接你回家了！”虽然“家”字的音有点飘，却足够响亮，引得门内一阵哄笑。门开的瞬间，他看到悠悠站在光影里，头纱下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突然就忘了紧张，大步走过去，按天宇教的姿势弯腰，稳稳地将她抱起。
“哇——”伴娘团齐声惊呼，悠悠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婚纱的裙摆垂下来，扫过他的手背，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关谷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剧组见到她的样子，她穿着戏服摔在地上，却笑着说“没事没事，我肉多”，那时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这样抱着她，走向属于他们的家。
“老婆，我们走啦！”他喊出这句话时，声音竟意外地稳，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悠悠趴在他肩头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垂：“慢点走，别摔着。”
下楼的路比上楼时短得多。关谷一步步踩着台阶，感受着怀里轻盈却踏实的重量，忽然觉得这身束缚的和服也变得舒展起来。到了楼下，天宇早已打开婚车后座的门，张伟和伴郎们站在车旁鼓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把婚纱的珍珠和和服的金线都照得发亮。
关谷小心翼翼地把悠悠放进车里，刚要弯腰进去，天宇突然拉住他：“等下，车队排好了，你先看看这阵仗。”
他顺着天宇指的方向望去，瞬间愣住——打头的是辆红色的中式婚车，车头摆着镀金的“囍”字，车顶立着两只缎面鸳鸯，车身上缠满了红绸和绣球；中间是五辆黑色轿车，车窗上贴满了樱花贴纸和“结婚式”的假名；收尾的是辆改装过的日式彩车，车身上画着浮世绘风格的樱花树，车顶上立着个巨大的纸灯笼，灯笼面印着两人的漫画头像。整支车队像条流动的彩带，把中式的热烈和日式的雅致拧成了一团甜。
“怎么样？”天宇眼里闪着得意，“红绸是悠悠妈妈找老裁缝缝的，樱花贴纸是关谷奶奶寄来的，连最后那辆彩车，都是张伟托人从影视城借来的道具车，专门喷了新漆。”
关谷看着那辆彩车，忽然笑出声：“那个漫画头像是我画的！张伟居然找印刷厂印出来了。”
“可不是嘛，”张伟凑过来说，“我找了三家店才印出这种哑光效果，保证日晒雨淋都不掉色——以后你们吵架了，就看看这车，想想今天多甜。”
车队出发时，鞭炮声（电子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头车缓缓开动，关谷坐在后座，握着悠悠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他就用掌心裹着，一点点焐热。车窗摇下一半，风带着街上的喧嚣涌进来，混着婚纱的花香和和服的樟木味，格外好闻。
“你看外面。”悠悠忽然指着窗外。
关谷转头望去，路边站着几个背着书包的小朋友，看到婚车经过，立刻举起手里的折纸鹤，蹦蹦跳跳地喊：“新婚快乐！”纸鹤的颜色五彩斑斓，有的翅膀上还画着歪歪扭扭的樱花。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得最快，追着车跑了两步，把一只最大的纸鹤从车窗递进来：“这个给新娘子！我妈妈说，千纸鹤能带来好运！”
悠悠接过纸鹤，眼里泛起水光：“谢谢你呀，小朋友。”
车队拐过街角，遇到一位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的老奶奶。她看到婚车身上的樱花贴纸，突然用流利的日语喊：“结婚おめでとう！幸せになってね！（新婚快乐，要幸福啊！）”喊完又切换成中文，对着悠悠挥手：“姑娘真俊，新郎官加油啊！”
关谷愣住了，天宇在副驾回头笑：“这位奶奶是附近大学的日语教授，昨天我来踩点时跟她聊过，她说要给你们送上‘双语祝福’。”
关谷突然坐直身体，对着窗外的老奶奶深深鞠躬，用日语说：“谢谢您，我们会幸福的！”又想起什么，用中文补充道，“祝您身体健康！”虽然“健康”两个字说得有点生硬，老奶奶却听懂了，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对着他们竖起大拇指。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喜庆的氛围像潮水般涌来。路边的商铺挂出了“新婚快乐”的横幅，卖早点的阿姨对着车队挥手，连执勤的交警都笑着敬了个礼。有骑电动车的路人放慢速度，举着手机拍照，嘴里念叨着“这车队真特别，又有红绸又有樱花，肯定是跨国婚姻”。
“你看，”悠悠把脸贴在车窗上，声音里带着笑意，“大家都在为我们祝福呢。”
关谷转过头，看着她被阳光照得半透明的侧脸，突然握住她的手，用中文一字一句地说：“悠悠，以后……我护着你。”
这五个字说得磕磕绊绊，“护”字的音发成了“户”，却像颗小石子，在悠悠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她眼眶一热，靠在他肩头，婚纱的蕾丝蹭过他的和服袖，带着温柔的触感：“嗯，我也护着你。”
前排的天宇悄悄举起手机，调成静音模式，镜头里，后座的两人依偎在一起，阳光透过车窗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关谷的和服袖搭在悠悠的婚纱上，像两种文化最温柔的拥抱。他按下快门，把这瞬间定格成永恒——照片里没有完美的姿势，没有标准的发音，却有着最动人的真实，像这条铺满祝福的路，热闹又踏实。
车队驶过高架桥时，风变得开阔起来。关谷看着远处的天际线，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好的婚姻就像坐船，两个人得一起划桨，不管遇到顺流还是逆流，只要方向一致，就能到想去的地方。”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悠悠，她正把玩着那只纸鹤，嘴角的笑意比阳光还暖。
“快到酒店了。”天宇回头说，指了指前方，“爸妈他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关谷点点头，握紧了悠悠的手。车窗外的喧嚣渐渐变成酒店方向传来的音乐声，隐约能听到三味线和竹笛的合奏。他知道，这场跨越山海的婚礼，即将在无数陌生人的祝福里，翻开最盛大的篇章。而此刻，握着身边人的手，听着沿途的欢笑，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就已经是幸福最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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