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章：初献调理方
长乐宫偏殿内，笔墨纸砚早已备好。陆清手持狼毫笔，目光沉静地落在宣纸上，脑海中反复推演着药性配伍。太后的病情错综复杂，气血亏虚是本，肝郁气滞是标，隐伏的毒素更是暗礁，药方既要温和固本，又要暗藏解毒之力，还不能让外人看出端倪。
“师父，清露草的用量真的要这么少吗？”林小婉站在一旁，看着陆清在药方上写下“清露草三钱”，忍不住轻声问道，“它不是能解毒吗？多放一些会不会效果更好？”
陆清手腕一顿，侧头看向她，压低声音解释：“清露草药性虽温和，但毕竟是解毒之品，太后身子虚弱，过量服用反而会伤及脾胃。且这味药外界罕见，若是用量过多，定会引起太医院御医的怀疑，到时难免节外生枝。”她顿了顿，补充道，“三钱足矣，搭配西洋参、麦冬，既能益气养阴，又能悄悄化解体内的微量毒素，循序渐进才是稳妥之道。”
林小婉恍然大悟，点点头：“弟子明白了，是我考虑不周。”
陆清笑了笑，继续书写药方，一边写一边叮嘱：“这服药的配伍讲究‘温而不燥，补而不滞’。柴胡、郁金疏肝理气，要选三年以上的陈品；茯苓、山药健脾和胃，必须是去皮的精品；桂枝、白芍调和营卫，驱散寒邪，用量万万不能出错。”
写完药方，陆清仔细检查了三遍，确认无误后，才将笔搁在笔山上。“你把这药方抄录两份，一份留底，一份交给李公公，让他转交太医院煎药。”她将原件折好递给林小婉，“切记，抄录时不可有丝毫改动，尤其是药材用量和配伍顺序。”
“弟子明白！”林小婉接过药方，小心翼翼地抄录起来。
不多时，李德全匆匆赶来。“陆姑娘，药方拟定好了？”他目光落在林小婉手中的抄本上，眼中带着急切。
陆清将抄好的药方递给他，语气严肃：“李公公，这是给太后的调理方，煎药的注意事项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万万不可马虎。”
“陆姑娘请讲，老奴一定记牢！”李德全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笔，准备记录。
“第一，煎药需用活水，最好是清晨的井水，井水要先静置半个时辰，去除杂质；第二，必须用新砂锅内煎，不可用铁器或铜器，以免影响药性；第三，煎药时分三次加水，第一次加水没过药材三寸，大火煮沸后转小火慢煎一个时辰，倒出药汁；第二次加水没过药材二寸，煎半个时辰；第三次加水一寸，煎三刻钟，三次药汁混合后，分两次服用，早晚各一次；第四，煎药过程必须有专人全程监督，从备料到煎好，不得有任何人擅自靠近，更不能添加或减少任何药材。”陆清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个要求都清晰明确。
李德全一边记录一边点头，写完后又复述了一遍：“老奴记下了：活水、新砂锅、三次加水、专人全程监督，还有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陆清加重语气，“药煎好后，需先由民女试药，确认药性平和、无异常后，再给太后服用。”
李德全心中一凛，随即明白过来。陆清这是担心有人在煎药过程中动手脚，毕竟太后的病情蹊跷，不得不防。“陆姑娘考虑周全，老奴定会照办。”他收起小本子，“老奴这就去太医院安排，亲自盯着煎药的全过程。”
“有劳公公了。”陆清躬身道谢。
李德全刚走没多久，外殿就传来宫女的通报：“陆姑娘，皇后娘娘派人来探望您了。”
陆清心中冷笑，皇后的消息倒是灵通，想必是一直派人盯着长乐宫的动静。她对林小婉道：“随我出去看看。”
来到外殿，只见一位身着青色宫装、头戴银钗的女官正站在那里，神色倨傲。见到陆清，她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陆姑娘，皇后娘娘听闻你为太后拟定好了药方，特意让奴婢前来慰问，顺便问问药方的情况，也好让娘娘放心。”
这哪里是慰问，分明是来打探药方内容的。陆清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躬身行礼：“有劳皇后娘娘挂心，劳烦姐姐跑一趟。民女已经拟定好药方，交由李公公送去太医院煎药了。”
“哦？不知药方上都用了些什么药材？”女官目光锐利地看着陆清，追问道，“太后病情危重，皇后娘娘十分关心，想知道陆姑娘是如何用药的，也好判断是否稳妥。”
林小婉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药方已经送去太医院了，而且用药之事是医术机密，怎能随意透露？”
女官脸色一沉，呵斥道：“放肆！皇后娘娘问话，岂容你一个小丫头插嘴？”
“姐姐息怒。”陆清连忙拉住林小婉，笑着说道，“舍徒年幼，不懂规矩，还请姐姐莫怪。并非民女不愿告知，实在是药方之事关乎太后的病情，且太医院的御医还需审核，若是民女擅自透露，一来不合规矩，二来若是有人借此做文章，改动药材，后果不堪设想。”
她顿了顿，语气诚恳地说道：“皇后娘娘关心太后的病情，民女心中感激。但治病讲究辨证论治，药方是根据太后的脉象和症状拟定的，因人而异。等太医院审核通过、陛下御览之后，药方自然会公开，到时候皇后娘娘想看便知。”
女官见陆清言辞委婉，却滴水不漏，既没有得罪皇后，也没有泄露药方信息，一时竟无从反驳。她沉吟片刻，说道：“陆姑娘说得也有道理。只是皇后娘娘吩咐了，若是药方中有什么稀缺药材，或是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坤宁宫定会全力支持。”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陆清躬身道谢，“太医院药材齐全，民女拟定的药方都是常用药材，暂时无需额外之物。若是日后有需要，民女定会向皇后娘娘求助。”
女官见打探不到实质性信息，也不好久留，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奴婢就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了。陆姑娘务必尽心为太后诊治，若是太后能早日痊愈，皇后娘娘定会重重有赏。”
“民女定当竭尽全力。”陆清送走女官，转身对林小婉道，“你看，这宫中之事就是如此，稍有不慎便会陷入被动。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不可轻易出头，由我来应对便是。”
林小婉吐了吐舌头：“弟子记住了，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无妨，初次入宫，难免紧张。”陆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回去等候煎药的消息吧。”
回到偏殿，两人静坐等候。陆清心中暗自思索，皇后急于打探药方，想必是想知道自己的治疗思路，或许还想从中做手脚。看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
约莫两个时辰后，李德全亲自提着药罐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太医院的御医。“陆姑娘，药煎好了，按照你的要求，全程都有老奴和太医院的张御医、王御医监督，没有任何异常。”
陆清起身，接过药罐，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她仔细闻了闻，药香纯正，没有夹杂其他异味，心中稍稍放心。她倒出一小碗药汁，吹了吹，慢慢喝了下去。
药汁入口温润，药性平和，没有丝毫辛辣或苦涩之感，与她预期的效果一致。陆清静坐片刻，感受着药性在体内的运行，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才对李德全道：“公公，药没问题，可以给太后服用了。”
李德全点点头，让宫女将药汁倒入干净的瓷碗中，温热后，小心翼翼地端进内殿。
陆清和林小婉在外殿等候，心中都有些忐忑。这是她入宫后开出的第一副药，能不能见效，不仅关系到太后的病情，也关系到她在宫中的处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张嬷嬷从内殿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喜色：“陆姑娘，太后娘娘服用药后，咳嗽减轻了许多，现在已经睡着了，睡得很安稳。”
陆清心中一松，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那就好，只要太后能安稳入睡，便是好兆头。”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后醒了过来，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甚至能喝下小半碗清粥。张嬷嬷连忙派人将这个好消息禀报给皇帝。
皇帝正在处理政务，得知太后服用陆清的药后病情好转，心中十分欣慰，当即下令：“传朕旨意，江南陆清医术精湛，为太后诊治有功，特许其在宫中自由出入，除后宫妃嫔寝宫和军机要地外，其余地方均可通行，方便随时为太后诊治。另赏黄金五十两、锦缎十匹，以作嘉奖。”
李德全亲自前来宣旨，陆清连忙跪地接旨：“民女陆清，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姑娘不必多礼。”李德全笑着扶起她，“陛下对姑娘的医术十分认可，姑娘可要好好为太后诊治，早日让太后痊愈。”
“民女定当竭尽全力。”陆清躬身道。
送走李德全，林小婉兴奋地说道：“师父，陛下赏赐了黄金和锦缎，还特许你在宫中自由出入，这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在宫中行事就方便多了。”
陆清点点头，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皇帝的信任和赏赐是荣耀，更是责任。而且，自由出入的特权虽然方便了诊治，却也让她更容易卷入宫中的纷争。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林小婉，陛下的赏赐是对我们的肯定，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陆清神色严肃地说道，“宫中自由出入，意味着我们会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也更容易被人监视。以后在宫中行走，要更加谨慎，不可随意与人交谈，更不能打探宫中秘闻。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治好太后的病，早日返回江南。”
“弟子记住了！”林小婉收起兴奋的神色，郑重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又有宫女前来通报：“陆姑娘，贵妃娘娘派人送来赏赐，说是恭喜姑娘得到陛下嘉奖。”
陆清心中一凛，皇后刚来过，贵妃就派人送赏赐，这分明是在拉拢自己。她对林小婉道：“让来人在外面稍候，我们出去看看。”
来到外殿，只见一位太监正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站在那里，脸上堆着笑容：“陆姑娘，贵妃娘娘听闻姑娘为太后诊治有功，得到陛下嘉奖，特意让小的送来这份薄礼，恭喜姑娘。”
陆清躬身道谢：“有劳公公跑一趟，替我多谢贵妃娘娘的厚爱。只是民女无功不受禄，这份赏赐，民女实在不敢收。”
太监脸上的笑容一僵，说道：“陆姑娘，这可是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您若是不收，小的回去也不好交代啊。娘娘说了，您是难得的神医，日后还要仰仗您多多关照太后，也希望您能在宫中多待些时日，与娘娘亲近亲近。”
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贵妃是想拉拢她。陆清心中暗自思忖，若是直接拒绝，定会得罪贵妃；若是收下，又会让皇后不满。她必须想个两全之策。
“既然是贵妃娘娘的心意，民女若是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陆清笑着说道，“那就多谢贵妃娘娘，劳烦公公替我转告娘娘，民女定会尽心为太后诊治，不辜负娘娘的期望。只是民女一心向医，不善交际，日后怕是难以常伴娘娘左右，还请娘娘见谅。”
她既收下了赏赐，又委婉地表明了自己无意攀附的立场，既不得罪贵妃，也不让自己陷入被动。
太监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笑道：“陆姑娘客气了，小的定会转告娘娘。姑娘先忙，小的告辞了。”
送走太监，林小婉看着桌上的锦盒，担忧地说道：“师父，我们收下贵妃的赏赐，皇后那边会不会不高兴啊？”
“肯定会的。”陆清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精美的玉簪和一串珍珠手链，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但我们身处宫中，各方势力都想拉拢我们，若是偏向任何一方，都会引来杀身之祸。只能这样虚与委蛇，暂时不得罪任何人，待查明真相、治好太后，便可早日脱身。”
她将锦盒合上，交给林小婉：“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不要轻易示人。我们在宫中行事，低调为好。”
“好的，师父。”林小婉连忙将锦盒收好。
夜色渐深，长乐宫渐渐安静下来。陆清坐在偏殿的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思绪万千。初献的调理方已经见效，太后的病情有了好转，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但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隐藏在太后病情背后的阴谋，还需要她慢慢揭开。而在这深宫之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必须凭借自己的医术和智慧，小心翼翼地前行，才能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中站稳脚跟，最终平安返回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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